顾家老宅的偏厅里,苏蘅将茶盏轻轻搁在红木茶几上,杯底与漆面碰撞出极轻的脆响。
她垂眼望着茶汤里浮动的碧螺春,余光瞥见上座的顾二叔捏着茶盖的手指顿了顿——这是他动摇时的惯常动作。
"二叔当年在南非矿场遇险,是我母亲带着医疗队翻了三座山去救的。"苏蘅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说一段旧年往事,"她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顾家的长辈都是重情义的人。"
顾二叔的喉结动了动。
当年那场矿难的新闻苏蘅在原身记忆里见过,头版照片上,穿白大褂的女人正给伤员包扎,背景是燃烧的矿车。
此刻他镜片后的目光不再像前几次见面时那样冷硬,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小蘅,你要我们怎么做?"
"不需要立刻表态。"苏蘅从包里取出个檀木匣推过去,"这是顾知夏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水,她以'慈善基金会'名义转走的三千万,有两千万进了郑家长女的私人账户。"她看着顾二叔翻开匣内的打印件,眼尾的皱纹因震惊而皱成一团,"等家族会议时,我只需要几位长辈愿意听我把话说完。"
离开偏厅时,苏蘅在回廊遇见了顾婉儿。
对方抱着个青瓷花瓶,瓶里插着刚折的晚香玉,白色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蘅姐姐。"顾婉儿抬眼笑,发间的珍珠簪子随着动作轻晃,"我正想找你说说话。"
苏蘅注意到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顾老夫人去年寿宴上赏的,原主记忆里顾知夏为此闹了整夜,说"表姐不过是外姓"。
此刻这镯子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倒像在替顾婉儿说些什么。
两人在廊下石凳坐定。
顾婉儿指尖拨弄着花瓣,突然轻声道:"知夏昨天让我把你书房的监控记录删了。"她抬眼时,眼底浮起层薄雾,"她说你偷翻老夫人的病历,但我查过记录,你那晚根本没去过书房。"
苏蘅心里一紧,面上却只是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婉儿妹妹觉得,顾知夏急着赶走我,是怕什么?"
"怕你发现她不是真千金。"顾婉儿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我母亲是老夫人的贴身护士,当年顾二夫人难产时,她守在产房外。
她说......"她攥紧了花瓶的瓶颈,指节泛白,"当年抱错的孩子,根本不是知夏。"
晚香玉的甜香突然变得浓烈。
苏蘅看着顾婉儿睫毛上挂的泪珠,忽然明白对方为何总在顾知夏面前唯唯诺诺——她守着这个秘密十年,像守着块烧红的炭,烫得生疼却不敢松手。
"我可以帮你证明。"苏蘅握住她发凉的手,"但需要你在家族会议上,把你母亲当年的记录拿出来。"
顾婉儿抬起脸,泪水在脸上划出两道清痕,却笑得比晨露还亮:"好。"
三日后的家族会议设在顾氏集团顶楼的会议室。
落地窗外的云层被阳光撕成碎片,照得长桌旁二十余张面孔清晰可辨。
苏蘅刚坐下,就看见顾知夏从门口进来,月白色旗袍勾勒出纤细腰肢,却掩不住眼底的青黑——显然这几日没睡好。
"今天叫大家来,是想听听小辈对集团发展的看法。"顾老夫人坐在主位,拐杖尖轻叩地面,"小蘅先说说。"
苏蘅起身时,注意到顾二叔朝她微微颔首,顾婉儿正将个牛皮纸袋轻轻推到老夫人手边。
她翻开面前的文件,声音沉稳得像敲击定音鼓:"顾氏这三年在文旅项目上的投入占比47%,但回报率只有12%。
问题出在......"她抬眼扫过顾知夏发白的脸,"有人把本该用于度假村建设的资金,挪去填了郑家的窟窿。"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顾知夏猛地站起来,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苏蘅你血口喷人!"
"证据在这里。"苏蘅指向顾婉儿推过去的纸袋,"郑家长女近半年的海外账户流水,与顾氏'慈善基金会'的支出记录完全吻合。"她又转向顾老夫人,"更重要的是,顾知夏的出生证明......"
"够了!"顾知夏抓起桌上的水杯砸过来,玻璃杯在苏蘅脚边碎裂,"你不过是个私生女,有什么资格......"
"坐下。"顾砚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
他不知何时站在会议室门口,西装裤线挺得像刀,"顾氏的会议,轮不到你撒野。"
顾知夏的嘴唇剧烈颤抖,目光扫过在座长辈——顾二叔在翻她的资金流水,顾三姑正皱眉看顾婉儿递过去的接生记录复印件,连向来偏袒她的顾老夫人,此刻也正盯着牛皮纸袋里的照片出神。
"散会。"老夫人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知夏,跟我去书房。"
会议结束时,苏蘅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躲进楼梯间查看,是顾砚发来的短信:"干得漂亮。"简单四个字,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像春夜的雨,突然落进久旱的田。
只是当她推开楼梯间的门,正撞见顾知夏站在走廊尽头。
对方的旗袍被泪痕洇出深色的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见苏蘅的瞬间,眼底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你等着。"顾知夏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会输的。"
苏蘅望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摸了胸针——暗格里的证据还在,可更危险的,是藏在人心深处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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