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贵妃的赏梅帖子送到燕王府时,沈知意正用银刀剖开腊梅芯蕊。她拈起花萼里蜷缩的蛊虫轻笑:"姐姐这手插瓶的功夫,倒比当年往我饭食里掺碎瓷时精进不少。"
"王妃慎言。"沈明月绞着帕子冷笑,"这红梅可是贵妃娘娘亲赐的。"她镶宝护甲拂过青瓷瓶,暗红汁液顺着釉面滑落,在案几上洇出狰狞的骷髅纹。
三日后赴宴,沈知意特意选了月白织金马面裙。行至梅园石径时,她突然驻足:"姐姐的禁步松了。"在沈明月低头刹那,指尖银针悄然挑断她裙带玉扣。
琼华阁内暖香袭人,贵妃倚着貂绒引枕打量沈知意:"燕王妃这身素净,倒像给本宫戴孝。"满座命妇哄笑,王氏顺势奉上鎏金盏:"娘娘尝尝这雪顶含翠,明月特意用梅上雪烹的。"
沈知意接过宫女递来的茶,嗅到盏沿飘来的苦杏仁味。她佯装手滑,茶汤尽数泼在贵妃裙裾:"妾身笨拙,愿为娘娘擦拭。"绢帕拂过织金襕纹时,暗藏的解毒粉已渗入锦缎。
宴过三巡,贵妃忽然指着沈知意笑道:"本宫记得燕王妃擅舞,今日便以梅枝作剑助兴如何?"话音未落,早有宫女捧来束着银铃的梅枝——每片花瓣都浸过软筋散。
沈知意盈盈下拜,腕间银镯突然脱扣落地。她俯身去拾,将备好的解毒丸碾碎在掌心。起身时广袖翻卷,惊见腰间丝绦寸寸断裂,月白锦缎如落梅纷飞。
"爱妃当心着凉。"玄色大氅裹住她的刹那,沈知意嗅到熟悉的沉水香。萧景珩当众解开衣襟的动作惊起一片抽气声,露出心口那朵朱砂并蒂莲时,沈明月突然打翻酒盏:"这纹样...当年溺毙的浣衣婢......"
贵妃手中玉搔头"当啷"坠地,满室死寂。沈知意感觉揽在腰间的手骤然收紧,萧景珩低笑震得她耳膜发颤:"沈二姑娘好眼力,这确是照着本王母妃遗物所绘。"
回府马车内,沈知意盯着他未系的中衣:"王爷今日这出戏,倒比戏班子精彩。"她指尖拂过那朵并蒂莲,触到凹凸不平的旧疤时突然顿住——这分明是用烧红的铁笔生生烙上去的。
萧景珩捉住她手腕按在车壁:"王妃今日这身月白衣裳,倒是与十五年前冷宫走水那夜......"话未说完,马车突然急停。沈知意撞进他怀里,唇瓣擦过心口朱砂痣。
"王妃投怀送抱的本事愈发娴熟了。"他气息拂过她发顶,指尖卷着她散落的青丝。沈知意挣开时扯落他腰间玉佩,却发现与自己那块残玉严丝合缝地拼成并蒂莲。
次日晨起,沈知意望着妆台上并蒂莲玉佩出神。崔嬷嬷捧着锦盒进来:"贵妃娘娘赏的浮光锦,说是给王妃压惊。"她掀开盒盖冷笑——这料子浸过孔雀胆,日晒后便会渗出剧毒。
"送去浆洗房,给春莺姑娘裁春衫。"沈知意将玉佩藏入袖中,"记得用雪水浸泡三日。"她望向窗外含苞的玉兰,突然将滚烫的茶泼向树梢。积雪簌簌落下,露出藏在枝桠间的窥视者。
午膳时分,沈明月带着太医闯进花厅:"三妹昨日受惊,母亲特意请来王太医问诊。"那山羊须老者正要搭脉,沈知意突然掩口轻咳,袖中飘出的药粉引得太医连打三个喷嚏。
"姐姐好意心领了。"她将茶盏推到太医面前,"倒是王大人这风寒之症,可要当心转成肺痨。"老者盯着盏中漂浮的暗红絮状物,突然脸色大变地跪地求饶。
萧景珩倚着屏风轻笑:"王妃这望闻问切的功夫,太医院判也该让贤。"他苍白指尖捻起块芙蓉糕,"可惜这点心掺的断肠草,糟蹋了好食材。"
沈明月闻言打翻整碟糕点,镶宝护甲深深掐进掌心。沈知意忽然握住她手腕:"姐姐这蔻丹颜色真艳,不知用了几钱鹤顶红调色?"指尖银针一挑,殷红汁液滴入鹦鹉食盒,鸟儿顿时抽搐着栽下横杆。
暮色四合时,沈知意正在药房捣碎艾叶,忽被揽进带着梅香的怀抱。萧景珩下颌抵在她肩窝:"王妃今日这连环局,倒让本王想起初见那日..."他指尖抚过她腰间丝绦,"只是这衣带总断,莫不是王妃故意为之?"
"不及王爷高明。"沈知意反手将艾绒按在他旧伤处,"用朱砂遮疤痕,倒省得妾身配祛疤膏。"她突然扯开他衣襟,对着烛光细看那并蒂莲:"这烙铁印子,该用雪蟾蜍混合人血藤......"
余音被突然贴近的薄唇吞噬,萧景珩就着她指尖的艾绒香轻笑:"王妃这般盯着看,本王会错意了。"他忽然打横抱起人往温泉池走,"不若共浴更衣,让爱妃看个仔细?"
氤氲水汽中,沈知意望着他后背交错的鞭痕蹙眉。萧景珩掬起温水淋在她肩头:"好奇这些伤?"他苍白的肌肤泛起薄红,"当年有人为护个浣衣婢,在慎刑司挨了三十鞭。"
沈知意指尖顿在水面,突然想起生母遗物中那截染血的麻绳。正要追问,却被他泼来的水花打断。萧景珩湿漉漉的睫毛下眸光幽深:"王妃再这般盯着看,本王怕要犯欺君之罪了。"
"王爷惯会唬人。"沈知意将药瓶掷入池中,看着碧色药液晕染开来,"这池水现下可比鹤顶红还毒,王爷可要小心。"她起身时鲛绡寝衣紧贴肌肤,惊觉腰间不知何时系上了他的玉带。
更漏声声,沈知意望着熟睡的萧景珩出神。月光描摹着他心口的并蒂莲,那朱砂色竟与她眼尾红痣如出一辙。她鬼使神差地俯身,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被按在榻上。
"王妃夜袭?"萧景珩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本王这病躯,怕是经不起......"
"经不起就少喝参汤。"沈知意将安神香按灭在他枕边,"这香里掺的曼陀罗,够药倒三头牛。"她扯过锦被将人裹成茧,却在转身时被勾住一缕青丝。
晨光熹微,崔嬷嬷看着交颈而眠的两人欲言又止。沈知意睁眼便对上萧景珩含笑的眸子:"王妃昨夜说梦话,要剥了本王的皮做灯笼。"他指尖缠绕着她发梢,"本王觉得,用你我发丝编个同心结倒更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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