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寂静的夜,在由远至近的马蹄声中,如玻璃般,悄然破裂。
刺耳无比的锣声,惊醒了沉睡中的小山村。
李长青从床上跃起,一把握住放置在床头的砍柴刀,人如狸猫般出了屋子,借助着黑暗,藏在篱笆墙下。
夜色已经不在,一支支火把,彻底打破了黑暗,映照的如同白昼。
“杀,杀光所有的人,抢走所有值钱的东西,快!”
凌厉杀气推开了黑暗的大门,如浪席卷,疯狂的涌进小山村,狂风骤起,炸开千层雪。
篱笆门被强行踹开,一道魁梧的身影踏步走进,借助着火把的光,迅速扫视周围,旋即狰狞一笑,举刀冲向屋子。
一道毫光突然闪现,隐藏在暗中,犹若狸猫般矫捷的身子,数步间,便已冲到魁梧汉子身侧,冰冷的刀光,毫不留情的,掠向对方的咽喉。
“找死!”
这土匪显然是没想到,竟有人隐藏在暗中对他进行偷袭,更加没有想到,偷袭他的,还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而斩来的这一刀,也是快的让他心惊。
幸好,他身经百战,虽一时慌了神,却也反应的很及时。
身子微微向后倾斜,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他手中的刀,抡圆了凶悍的劈向少年脑袋,凶猛异常,自信手到擒来。
但他还是小觑了这个少年!
靠山吃山,山野少年,年纪虽然不大,随大人们狩猎,却也有四年之久。
初时,少年只是跟着、看着、学着,很快,他便能自行开始狩猎一些小的动物,然后凶猛的、大型的,豺狼、虎豹、黑瞎子!
有足够的条件,山中任意猛兽,少年都能猎得。
今晚的条件不算好,但少年率先出刀,借夜色偷袭,他已经占据了上风,土匪尽管练过武,想要反败为胜,轻易击败他,那也是痴人说梦。
迎着劈来的一刀,李长青低头、侧身,旋即猛冲而出,手中砍柴刀以闪电之势,狠狠砍在了对方腰间。
砍柴刀虽钝,也依然是拉出了一道宽敞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土匪痛声大叫。
“撤,马上撤!”
土匪心中怒火交织,誓要杀了李长青…他练武数年,寻常数个壮汉都近不了他的身,今晚,却被一小子偷袭受伤,这让他如何能忍?
然而,那忽然传来的惨烈声,让他心神不由为之一悸,想也不想,抽身而去。
但想离开,哪里会有这么容易?更不要说,他还带着伤。
一道寒芒破空而至,直取脑门。
土匪不曾迟疑,手中长刀凶悍斩出,即使退走,他也要以攻代守,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
便在这时,李长青闪电般的出现,一拳狠狠轰向他的腰间,已经受伤的那个部位。
“砰!”
土匪痛苦惨叫,魁梧的身子,忍不住的弯曲了下来。
李长青顺势一拳,由下而上,重重的砸在了对方下颌处,土匪再度惨叫,其人应声后仰栽倒,李长青强势夺过对方手中长刀,一刀挥下,土匪咽喉处,一道血线,迸射而现。
这是第一次杀人,李长青却无半点不适,这些土匪,全都该死。
随后他提起刀,冲出小院子。
外面也乱了,整个村子都乱了,到处鸡飞狗跳,但是,逃窜而出的,并非村子中的乡亲。
“长青!”
李长青回头看去,连忙来到老人身边,环顾四周同时,忙道:“村长爷爷,您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去。”
村长微微一笑,感受着少年身上的血腥味,问道:“杀人了?怕不怕?”
李长青摇摇头,哪里会怕,只恨不够强,不能杀光这些该死的土匪。
村长轻轻拍了下李长青肩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前方远处,凄厉声、暴喝声、马蹄声,声声刺耳。
放眼看去,只在片刻之后,似有乌云席卷而至。
一队骑兵,勒马站在面前,威严厚重,远不是先前那些土匪可比。
为首青年将领,腰间佩剑,手握长枪,看似还有几分清秀,顾盼之间,自有凛然煞气席卷。
他视线一扫,轻轻皱了皱眉,旋即目光落在老人身上,淡漠说道:“本统领奉命前来剿匪,而今,匪患已除,纵有漏网之鱼,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尔等可以放心了。”
村长抱拳,恭敬说道:“多谢统领大人。”
青年将领似笑非笑,问道:“仅仅,只是一声多谢?”
村长忙道:“请统领大人稍等,小老儿这就让人去备茶水,招待不周,请统领大人见谅。”
青年将领闻言,看了左右一眼,神情未变,语气却是冰冷了许多。
“本统领率弟兄们,不顾天寒地冻,趁夜色赶来,可不是为了你这破山村的茶水。”
“老东西,咱们开门见山,本统领也不多要,纹银五十两,算是请我这些弟兄们吃酒。”
官兵剿匪,天经地义,却向百姓们索要银钱,还如此的明目张胆。
李长青气愤不过,喝道:“你怎么不去抢?”
倘若真心剿匪也就罢了,这个由头村民们也认了,可他们都把土匪打跑了,兵将才姗姗来迟,这是剿匪,还是在做做样子?
青年将领轻声一笑,一道黑芒,迅雷般划破夜空而去。
“啪!”
夜空中,犹如鞭炮般炸响。
李长青避无可避,身体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入体寸许的鞭痕,翻涌着血肉。
他面对土匪的时候都没有受伤,现在却伤了,何等的讽刺。
青年将领微笑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长青也笑了,如受伤的狼崽,他看都未看身上的伤,说道:“这是,恼羞成怒了?”
青年将领放声大笑,再一次举手,却不是马鞭,是那一杆,锋锐无边的枪。
身子佝偻的村长,微微挺了下身躯,动作很细微,即便专注在他身上,都未必能察觉的到,青年将领察觉到了,莫名的,他感受到了一阵不安,那是一种,被强大猛兽盯上的感觉。
不,不是猛兽,是妖兽!
“老夫好歹,也是刘家村的村长,即便是县尊大人见了老夫,也称老夫一声刘老,到了你的口中,竟然是个老东西。”
村长看着对方,神情依旧和蔼:“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平静的话,却让青年将领心头越发的冷,不是怒,而是慌乱,亦是他不愿意承认的惊恐。
“走!”
“无缘无故,伤了老夫的晚辈,岂能说走就走?”
黑暗中,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过来,个个衣着破旧,手中提着的武器,更多的都是农家器具,和兵将们的全副武装,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不要说,面对的只是一县骑兵,哪怕是一府、一道,村民们都不见得会怕。
青年将领不及多想,手一扬,一个钱袋落向村长,旋即策马转身离去。
村长平静说道:“以后,不要再来了。”
青年将领没有回应,这是不敢耽搁时间,生怕走不掉…他们来的快,去的更快,转瞬之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村长爷爷,我想去练武。”
夜色依旧,冷风呼啸,李长青眼神,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年纪还小,不清楚练武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练武可以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土匪进村抢劫,这并非是第一次,官兵们也不是第一次来索要银钱。
他想保护村子,免受这些迫害。
村长用布条,为他包扎伤口,轻声问道:“疼吗?”
李长青应道:“疼!”
村长道:“刚才为什么没有叫出来?”
李长青说道:“我不想在别人面前丢脸,而且,如果喊出来就不痛了,我肯定会喊。”
村长一怔,旋即大笑,原本想说的一些话,也不需要说了,直接牵起李长青的手回家。
“你先坐会,我去拿点东西。”
村长去了内屋,没过上太久,抱着一个小盒子出来,盒子沾满了灰尘,显然很久都没有示人。
盒子给了李长青,示意他打开来看。
盒子打开,金芒闪烁,里面有两物,一纸金箔,一截布条。
李长青信手拿起金箔,一纸金箔,入手冰凉,轻若无物,其上,纹路相连,勾勒出一座塔形,只是一眼,便仿佛要深陷进去。
恍惚间,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好神奇的东西。
李长青正要问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两样东西,便听见了村长的话。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李长青吗?”
李长青不觉一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他的名字,也为父母所取,自己的名字,应该没什么特别的讲究。
可是,他叫李长青,这里是刘家村,全村人都姓刘,就他一个外姓人。
他从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终究年少,一日为三餐计,又哪里会想太深远?
见村长的目光落在布条上,李长青心神一动,连忙拿出布条,借助着灯光,他清晰的看到,布条上,写有一行字。
“孩子叫李长青,若有好心人拾得,还请善待,拜谢…”
字迹潦草,歪歪扭扭,显然写时仓促,为何仓促?
村长双目慈祥,对少年有满心的怜惜:“这些东西,本想等你长大后给你,甚至都想过,永远不告诉你这些,但如今,你要去练武,便不在瞒你,亦不能瞒你。”
李长青紧握布条,重重跪下,重重磕头。
他谢老人这些年来的教养、爱护、视如己出之情,谢老人当年见之不弃之情,更谢老人为自己甘冒大险之情。
他是遗弃儿,但绝非普通的遗弃儿,一纸金箔,一截布条,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来历不明,甚或自带祸端,旁人避之不及,老人却真心待他…李长青年纪虽小,却早就明事理,又如何想不到这些?
村长扶起李长青,揉着他已红肿的额头,说道:“前尘往事,不要多想,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他们指的是谁,李长青当然清楚,可现在,他担心老人和村子。
村长知他所想,说道:“天下早已溃烂,人间少有清净地,百姓过的太苦,正因为如此的苦,才不会有人低头来看。”
即使有人来,也不过是索要钱财罢了,不会在意其他。
大周立朝,一千八百余年,至今日,皇朝腐朽,朝纲崩乱,诸侯蠢蠢欲动,藩镇割据,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官匪勾结,这个天下,已经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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