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密室的青铜兽首灯吐出幽蓝火焰，将太子萧景明的面容映得半明半暗。他斜倚在黑檀木榻上，指尖捻着一根猎鹰尾羽，羽根处沾着北狄鸣镝的绿锈——这是三日前从雁门关外尸堆里拔出的箭矢残片。羽管中空的骨节里，藏着半片浸血的密文，墨迹被血渍晕染成狰狞的狼首。
“沈知锦是北狄王女？”萧景明碾碎案上的铜钱拓印，金粉簌簌落入边关布防图的沟壑，将“雁门”二字染成刺目的赤金。他忽然轻笑，笑声惊得笼中猎鹰振翅狂扑，铁链刮擦金笼的声响如厉鬼磨牙，“好一个沈崇山……竟把敌国血脉养在孤的眼皮底下！”
暗卫统领韩昭跪在阴影里，铠甲缝隙渗出的血珠砸在地砖上，汇成一小洼猩红。“殿下，陆沉舟求见。”他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已在密道候了半个时辰。”
萧景明指尖一顿，猎鹰尾羽“咔嚓”折断。羽管中掉出半枚玉珏，正是沈知锦坠崖时遗失的贴身之物——内侧刻着“阿史那”的北狄篆文。“让他滚进来。”他反手将玉珏按进布防图的“雁门关”处，裂纹瞬间爬满羊皮纸。
密道石门隆隆开启，陆沉舟的身影裹着地底阴寒踏入密室。他黑袍下的绷带渗着血，心口处狼首纹身被金线粗暴缝合，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动。“殿下当真信那妖女？”他嗓音如锈刀刮骨，指尖抚过案上铜钱拓印，“她手中的血书……未必不是北狄的离间计。”
“离间？”萧景明突然挥袖扫落金樽，酒液泼在陆沉舟脚边，腾起刺鼻白烟——竟是蚀骨的毒酒，“那你告诉孤，三日前为何有北狄死士从你陆家祖坟爬出？”他扯开衣襟，胸口赫然烙着与沈知锦箭疤相似的狼目图腾，“这烙印……可是你陆氏通敌的铁证！”
陆沉舟瞳孔骤缩，黑袍下的手猛然按向腰间弯刀。突然，窗外传来箭矢破空之声，一支鸣镝穿透琉璃窗格，箭簇钉着半只血淋淋的耳朵——耳垂挂着东宫暗卫独有的鹰羽金环。血珠溅上布防图，将“玄甲军”三字染得猩红。
“看来你的好表妹，比孤想象的要狠。”萧景明拾起血耳，金环内侧刻着细小的“柒”字——正是派去监视沈知锦的暗卫编号。他忽然将血耳掷向陆沉舟面门：“你猜这耳朵听到什么？沈知锦在沈宅废墟找到了你生母的脐带匣……需要孤替你回忆景明元年的冬夜吗？”
陆沉舟额角青筋暴起，掌心弯刀已出鞘三寸。密室四角突然降下玄铁栅栏，十二名弩手从暗格现身，淬毒的箭尖泛着幽蓝寒光。“杀了我，北狄铁骑明日就会踏平雁门。”他忽然低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狼首——金线缝合处嵌着半枚铜钱，与沈知锦的钥匙严丝合扣，“毕竟……我才是拓跋烈最想要的‘钥匙’。”
窗外忽起狂风，猎鹰凄厉长唳穿透雨幕。萧景明抚过弩机的手倏然收紧，箭簇在陆沉舟咽喉半寸处停住。“你要什么？”他眼底杀意如潮。
“沈知锦的命。”陆沉舟将铜钱扯下掷向案几，钱纹“沈”字突然裂开，露出中空的暗格——里面蜷缩着干枯的婴孩指骨，“用这个换玄甲军虎符，三日后……我要亲手将她钉在雁门烽燧上。”
密室忽然震颤，北面墙上的大梁疆域图轰然坍塌，露出背后血绘的北狄王庭地图。拓跋九幽的隼哨声从地底传来，混着铁链拖拽的闷响——竟有北狄死士通过密道潜入东宫！
子时，东宫鹰房。
韩昭将血耳葬入青铜瓮，瓮底积着三十七只同样残缺的耳朵——恰与沈家灭门人数相同。他掀开鹰笼黑布，猎鹰左爪拴着沈知锦的玉珏，右爪抓着一截婴儿臂骨。“去吧。”他割开手腕，任血浸透鹰羽，“告诉那北狄狼崽子……他的王女活不过三日。”
猎鹰冲破暴雨，羽翼拍碎琉璃窗格。暗处忽有弩箭追射，箭尾系着的火药囊在空中炸开，将玉珏与臂骨烧成灰烬。灰烬飘落至陆沉舟掌心，竟显出血字：“弑父之仇，当以心偿。”
与此同时，沈宅地窖。
沈知锦将铜钱钥匙插入母亲棺椁的锁眼，腐臭味中混着一丝龙涎香——与陆沉舟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棺盖移开的刹那，她瞳孔骤缩：阿史那氏的尸骨心口插着弯刀，刀柄刻着“萧”字篆文！
窗外忽有鹰唳，猎鹰坠落的残羽上粘着半片襁褓，血字未干：“景明帝崩，太子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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