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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自由

《冰凉的蓝》 稻子诺/著, 本章共3206字, 更新于: 2023-03-06 00:24

从轰然作响的记忆里抽离出来,麦诺听见轰隆隆的火车声,今天开始,她就是大学生了。曾经觉得很遥远的身份,就这么在她眼前。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她要去南方的城市,是她梦想中的海边。

蓝色的天空,蓝色的海,深绿的山;相比于她的西北小城,这些映入眼帘的璀璨颜色让她心跳加速。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走进大学校园的那个场景,可现实就是,她哼哧哼哧地拖着行李箱,一头卷发因为汗水黏在额头上,因为太热,她出了一身的汗。这就是幻想与现实的区别吧。

经过报到,办入学手续,麦诺终于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室友很客气,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女孩,麦诺疲惫不堪,不久便进入梦乡。

《小王子》里,小王子第一次看到满花园的玫瑰,落魄地呆坐在一旁。麦诺终于理解了小王子当时的落魄,一个略带自卑却又自命不凡的少女,终于发现,自己在茫茫人海里也只是一粒沙子,泯然众矣。其实她早已该意识到,她的青春里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让她刻骨铭心的人,如果说有,那就是刚刚分手的迪。她又想起那个精瘦,鼻子很挺的大眼男孩。

她的初恋,迪。她真的是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了她的第一次恋爱,在早恋打架斗殴盛行的初中,她是默不作声的走到高中。

其实麦诺对迪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迪是她的初中同学。初一刚入学那天,中午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彼此聊天互相认识;悸动与兴奋弥漫在教室里。女麦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忽然一阵起哄声吸引她的注意力。麦诺循声走去——在走廊的尽头,一个男孩在大声喊着另一个女孩的名字,深情告白。女孩是丹丹,麦诺早上还问丹丹借了一张纸巾;此时的丹丹面红耳赤,眼泪因为羞涩都挤成一串;小女孩最青涩的心跳在大家看热闹的起哄声中,变成串串眼泪。丹丹哭着跑下台阶,而那个男孩,依旧莽撞地追过去,扶着栏杆,大声喊:“丹丹——我永远会等你的!”大家不约而同地哇哦一声,麦诺再看了看那个男孩,不屑地撇撇嘴。

那就是迪,第一次让麦诺见识到当面表白的壮观的迪。迪是麦诺初中的同班同学,也是生物课代表,他有那个年纪小男孩的一切叛逆,但也有青涩与腼腆。小孩子的喜欢都是短暂而绚丽的,今天喜欢小红,明天就喜欢小丽。从青涩到探索,从心脏怦怦直跳到呼吸沉稳,到底需要多少个春天,麦诺也不得而知。但麦诺也记得,第一次牵迪的手,在那寒冷的气流里她的心是怎么样狂跳;以至于耳根发烫,眼眶也跟着发烫。

麦诺与迪的交点在高二,迪因为分班去了一班,麦诺则在二班,他们的教室,是面对面。

一次课间操,迪不小心踩了麦诺的鞋子,导致她狼狈地在走廊里踩着一只鞋子扶墙穿鞋,又恰好露出海绵宝宝印花的袜子,惹得迪哈哈大笑;麦诺尴尬极了,揪住迪的衣角,让他道歉。就是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开始,就像一只麻雀遇见另一只麻雀,落日的余晖照在他们的蓝色校服上。

迪就这样闯进了她的世界。其实麦诺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爱不爱迪;她只是依稀觉得,自己是对迪有好感的,是喜欢的。如果说爱,麦诺是不想承认的。麦诺的朋友都说迪很帅,是值得在一起的好男孩。呵,好男孩!她心里像打翻了一罐醋坛子,她一下子想起初一那天,迪站在台阶上面,扶着栏杆,大声朝那个背影喊:

“我会永远等你的!”人群熙熙攘攘,一切都模糊在麦诺的脑海里,可唯独那个画面,那个一腔奋勇的告白,在麦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出所料,迪表白了。这一切在麦诺的情理之中,她的确很紧张,迪是在qq里告白的。麦诺说:

“某人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搞过浪漫告白仪式呢!还扶着栏杆喊上面‘我永远等你!’呢!“

迪很急切,但也很诚恳。迪说:

“跟我在一起吧!我会爱你,会永远爱你!”

麦诺的心脏怦怦直跳,她是第一次如此紧张,即使第一次登台要演讲的时候,也没有如此语无伦次过。

麦诺改了写,写了又改;写了一堆,但又很快删掉。只发了简短一个字:”好!"

那一晚,她没睡,她曾经也收到过其他男孩子的告白,但是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觉得没有男孩子能轻易跟她有共同语言,可这一次,她真的就这样答应了迪的告白,这是麦诺17岁的第一场恋爱,是她人生中即将开始的恋爱。

那一晚麦诺永远记得,她没睡。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临近黎明,天蒙蒙亮,她赶紧起来,蹑手蹑脚跑去厕所,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又把浴室的花洒开到最大。她双手抱在胸前,站在汹涌洒下的水里。她听到下雨的声音,便会平静下来。那个凌晨,麦诺的心里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春雨,一场有温度的,让人激动的,心跳加快的雨。就那么站着,水温愈发升高,但麦诺感觉不到。她甚至还学着电影里教徒祷告的样子,轻声嘀咕:

“上天啊!请赐予我无限的幸福,请让我顺利!请让我一切顺利!”再接着是一场重重的深呼吸。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极了英雄,即将要披荆斩棘,谈一场属于17岁的第一个恋爱。从明天起,她就是迪的女朋友了。

奶茶,迪手掌的温度,以及寒风刺骨的冬天;是麦诺的记忆。

每一个放学的下午,迪都等在麦诺的教室门口,像个骑士。麦诺心里这么想着,就把包撒娇似的往迪的怀里一扔,再加快脚步,因为她知道,迪在下一刻会快步跟上她,牵住她的手。

就连牵手,麦诺的心脏也会疯狂跳动。似乎手指上都布满了令人心跳的感官。

迪似乎更爱她一点,因为迪会无限包容麦诺的一切。是的,一切;一切小脾气,一切无理取闹,一切试探。麦诺像个被宠坏的小女孩,肆意地在迪的宠溺里感受幸福。偶尔,我说偶尔;麦诺也会使坏。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聊天,最后一次见面。迪哭着握住她的手,但是被她甩开了。不记得起因是什么,但一定有麦诺无理取闹和作的成分在里面。当人在无限被爱里时,就忘记了该如何珍惜。

但是麦诺也记得,她的初吻,也是跟迪的唯一一次接吻,短暂又寂静,绚烂又轰然。好像什么忽然炸开,顷刻间,世界是寂静的,只能听到猛烈的心跳声。

她没有做好准备,猝不及防的,就被迪亲了上来。那时午间休息,她和迪又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闹情绪。两个人僵持不下,快走到学校了,在一片停车场前面,她忽然被迪拉住,再感受到一片柔软迎上嘴唇,麦诺一瞬间脑袋空白。那一刻世界好像被按了暂停键,来不及去细想,就那么一瞬间,好像有一颗巨大的火球猛然炸开,满世界都是火树银花,星星点点,绚烂无比。

那是高三,那一刻两人沉浸在甜蜜里,但也没有注意,那一吻是预示着日后的离别。

老人都说,因果报应。在很久很久以后,在感情上屡屡碰壁的麦诺,在一个空旷的周末,猛地想起,或许是她的报应来了。

那段青葱岁月,大家都不明白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一切的任性妄为,都在那个岁月肆意绽放。麦诺又在一个很小的冷战过后,赌气般跟迪说分手,又果断删除迪的一切联系方式。

她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故意跟隔壁班的篮球队长走在一起,在一个吵闹的下午放学。她的余光可以感受到迪,她本能地排除一切声音和目光,寻找迪绝望的眼神。她办到了,当她得意的眼神对上迪失魂落魄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打胜仗的将军。于是她得意洋洋地走在迪的前面,走过他们曾经一起牵手走过的奶茶店前面,书店前面。那个下午,麦诺肆意大笑,余光紧紧寻找迪。

希望书店,麦诺走过书店前面又故意拍了拍篮球队长的肩膀,暧昧做到淋漓尽致。希望书店,是迪和麦诺最爱去的书店——一个周末的清晨,麦诺的白球鞋不小心被迪踩了一脚,眼看着她撇嘴生气,迪忽然就蹲下身子,用袖子擦净白色的鞋子。少年的袖口沾染上灰尘,就那么一瞬间,麦诺觉得心被狠狠触动了一下。那个时候,她觉得全世界都流动着幸福的气息;迪牵着她的手走过那小县城破旧的马路,又紧紧牵着她的手,如宝贝一般珍惜,穿过川流不息的车辆之间。麦诺最初始的心动,一呼一吸,都在迪炽热的目光之间跳跃。

麦诺一路得意,再最后跟篮球队长打闹大笑,轻轻撇了一眼迪。

很多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那一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飞在云朵之间,飞在落日的余晖里。

她的初恋,好像也·就那么结束了。

迪,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迪没再找过她,一次都没有。在高三毕业典礼上,迪甚至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出现在她眼前,她多么希望迪是故意刺激她,才做出这种事。

于是她的初恋彻底结束在那个喧闹燥热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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