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不要再逼我了。我现在在北平很好,也能凭自己的能力赚钱,不需要去嫁给那什么郑宝!”
何越芸正倚在舒适的西洋式沙发椅上,一手托着只价值不菲的蓝宝石戒指,一手攥着电话机,同电话那头的父亲争论着。
电话那头传来不大清楚的中年男声:“芸芸,爸爸也是为了你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那郑宝的父亲可是县政府的大人物,若是能和他们家攀上亲家……”
何越芸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一时是难以同这位老父亲说清楚了,便将“啪嗒”一声将电话挂了。
倚身进了沙发中,她将那枚蓝宝石戒指在手中来回地摩挲着,显然是有心事。
“我可千万不能嫁给这畜生。”何越芸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
何越芸重生已一年有余。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一觉醒来,就从病危垂死的边缘重回了闺中年华。刚重生时,何越芸也是惊讶的,不敢置信的,好在如今一年过去,她已然接受了这个现实。何越芸想,大概是上苍听到了自己前世的夜夜祈求,破例给了她一次新生吧,这一世,她一定要活出一个全新的自我,也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嫁给那个人渣郑宝!
若是按照前世发展,不出几月之后,何越芸就将嫁给郑宝,成为名不副实的郑家少奶奶。
至于为何名不副实,大概是因为这郑宝是个十足的纨绔。在婚后娶了十八房姨太太也就罢了,连稍微有点名气的小戏子也要玩一玩,尝一尝。堪称是男女通吃,老少不忌。而何越芸作为前清遗老的女儿,虽然家中早已败落,但仍有着一身傲骨,骨子里的尊严让她无法接受郑宝如此荒谬的生活。两人的关系也越变越差。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无非是没滋没味的度过一生。直到那天,郑宝喝得烂醉,冲进了何越芸的房中,对着她拳打脚踢,而从此之后,他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新乐趣似的,动辄就要对何越芸踢打一番。
何越芸也并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女人力量终究难敌男子。拳脚辱骂几乎成了她的家常便饭,她也对娘家人哭诉过,可惜娘家人的懦弱,让何越芸毫无依靠可言。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何越芸在三月前就从悄悄瞒着父亲从陵县搬到了北平来,只带了从小服侍自己的丫头小萃和一笔不大不小的积蓄。
何越芸初到北平,简直要被这繁华都市给迷了眼,好在她还算机敏,四处打听学习了一番,在租界租了店面,开了家珠宝铺子,如今生活过得也算滋润。
何越芸收回思绪,吁出一口气,将蓝宝石戒指仔细戴上了左手食指。在深邃宝石的衬托下,何越芸的手显得愈发白皙纤细。然而就在她刚想起身时,外头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女子尖细的声音。
“小姐,小姐!铺子里伙计传信来,说有是笔大生意等着呢!”
随着门“咯吱”一声响,何越芸眼皮都不需要抬一下,便知道来人是小萃。
果不其然,小萃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伏在门框上,对着何越芸喜道:“小姐,咱们的铺子可算是要开张了!”
何越芸听了这话也是满心欣喜,因为自己这珠宝铺子一直不温不火的,最近一个月更是还没开张。不过何越芸此时还保持镇定,开口询问道:“哦?是哪家太太,看中了哪件首饰?”
“听店里说,是个富家公子带着个女朋友来的,至于看中了哪件首饰也没说,就说让您赶紧过去一趟。”小萃回答道。
何越芸点了点头,既然是富家子弟,又带着女朋友来的,那大多都是想在美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一掷千金的豪情罢了。所以,若是不出所料,今天必定会成交一笔大生意。
思及至此,何越芸兴奋地将乌黑卷发高高束成一个大马尾,又迅速换了一身简单大方的浅蓝色旗袍,便拎起珍珠小皮包在小萃的陪伴下往铺子去了。
天津租界,琦宝斋。
何越芸摇曳着旗袍,踩着小高跟,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铺门口。
铺门口镶挂着一副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提着三个大字——“琦宝斋”,这里正是何越芸开在天津的珠宝铺子。
然而抬脚迈步进了铺中,何越芸却是被眼前一幕给惊呆了。
店铺中古色古香的案几前,赫然坐着一对男女。女子剪着齐耳短发,穿着时髦洋装,正依偎在身旁男人的怀中。
而那男子,虽说面容清秀,装束华丽,可一双三白眼却显得阴戾无比。何越芸微微一颔首,这张面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正是她前世的夫君,郑宝!
小萃倒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何越芸。她从前也见过郑宝,知道此人道德败坏,身边女伴来回换个不停。可是,她没想到郑宝会特意带着女伴来找小姐的麻烦,所以此时伸了胳膊,想拉住小姐。
何越芸安抚似的握了握小萃的手,让她带着伙计去一旁等待。同时露出了一个淡淡笑容,郑定自若地招呼了案几前的两人。
“好久不见,郑先生。不知道可有看中的呢?”何越芸走向了两人。
郑宝抬眼,由上到下地仔细打量了何越芸一眼。临了,目光还在对方旗袍下摆隐约露出的白皙小腿上转了一圈。
他一挑眉,发现一年不见,何越芸竟是出落的青春动人了不少。从鼻中哼出一声,郑宝转头伸手挑起短发女伴的下巴,很是宠溺地问道:“有吗,宝贝儿?”
短发女伴娇滴滴地打开了郑宝的手,嗔道:“没呢,你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连件心仪的首饰都挑不到。”
“别生气,宝贝儿。”郑宝安抚完怀中女伴,转而不怀好意地对着何越芸开了口:“我说,若是做不好,便不要逞能。你一介女流出来抛头露面也就罢了,难不成还真妄想能赚大钱?”
说罢,他顿了顿,嘴角上挑,语气中带了几分调笑说道:“你若是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兴许还收你做个姨太太,赏你和你家那个老头子几块零花!”
何越芸听了此话,却是微微一笑,并不恼。因为知道郑宝今日到此无非就是想给自己找岔子,找不痛快,自己当然不能如了他的愿。
郑宝见何越芸没有露出自己预期中的羞恼模样,不禁有些疑惑。毕竟记忆中的何越芸是个软弱可欺的保守女子,听了自己这些羞辱的话起码也该泪眼婆娑地嘤嘤一番,如今这反应……难不成一年不见,就转了性子?
他刚想开口再敲打敲打何越芸,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忽略了自己,一边用纤纤十指在收拾着案几上散乱着的首饰,一边同自己怀中的女伴搭了话。
“小姐如此貌美,看不上这些平庸首饰也是正常。”何越芸看似是在收拾,实际却是在让对方看清自己手上的蓝色宝石戒指。
果然,短发女郎的一双杏眼不断地追随着何越芸手上的戒指游走,显然是对此很有兴趣。
片刻后,短发女郎忍耐不住,从郑宝怀中挣脱而出,将身体倾向案几,指着何越芸的手说:“这戒指不错。”
何越芸见猎物上钩,自然是喜上眉梢。哎呀一声赞道:“小姐果然好眼光!这可是从缅甸运来的料子做成的呢。”接着,何越芸不由分说,轻轻拉过了对方的手,将戒指戴上了对方的手,并且赞叹道:“这蓝宝石衬得小姐这双玉手又细又白。”
短发女郎听了这番赞美,也是很高兴,将手转向郑宝,说道:“达令,好不好看,人家就要这颗嘛。”
郑宝牵过短发女郎的手,想驳斥几句。可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觉得这蓝宝石在灯下显得深邃透亮,确实好看。
“小姐若是喜欢,那我只能忍痛割爱了。”何越芸微蹙着眉头,显出一副不舍模样。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这价钱恐怕......”
郑宝听了价钱二字便打起了精神,因为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有个有钱父亲供他花销。
此时郑宝很不屑地开了口,斥道:“有话便说,一点小钱爷还能付不起吗?”
何越芸居高临下地看着郑宝,心中暗笑一声,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她伸出左手食指,比划了个“一”。
“哟,我还以为是多少钱,不过一百大洋。这戒指,我买定了!”郑宝叫嚣道。
何越芸不言语,只是又缓缓举起了另外两只手指,手势从“一”变成了“三”。
“是三根小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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