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昭蜷在柴房草堆里，指尖摩挲着怀里的断刀。
昨夜被押回来时，她故意撞在门框上，额角蹭出道血痕——这副狼狈模样，正好当作出城的由头。
“求护卫通融。”她扶着柴房木门，声音里浸着哭腔，“今日是我阿娘忌日，我想去乱葬岗烧柱香......”押她的小护卫皱着眉后退半步，目光扫过她额角的血珠：“定北王世子有令，你不得出府——”
“我晓得自己是个罪身。”林昭吸了吸鼻子，从袖中摸出半块碎银，指甲盖大小的银片在晨露里泛着冷光，“就去城郊那座破庙，烧完纸立刻回来。
您瞧这银钱......“她手指发颤，碎银”当啷“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腕间红绳上的铜铃轻响——原主留下的旧物，她特意没摘。
小护卫喉结动了动，蹲身捡起银钱塞进袖袋：“半个时辰，过时不候。”
林昭垂眸应下，发梢遮住上扬的嘴角。
她早算准了，顾砚如今忙着安抚苏若雪，府里上下的注意力都在那位白月光身上，谁会真盯着个弃徒？
城郊的破庙比记忆里更破了。
青瓦缝里钻出半株野菊，断了的泥塑菩萨歪着脑袋，供桌积着三寸厚灰。
林昭踩过满地枯叶，鞋底碾碎颗野果，汁水在青砖上洇出暗红，像极了血。
“初一到了。”她对着空气低语，指尖轻轻敲了敲供桌。
系统提示音比钟声先到。
“叮——宿主本月签到成功，获得《九转疗毒丹》配方。”
林昭瞳孔微缩，后颈的寒毛都竖起来。
她早就在等这个！
原主当年被血刃阁逐出师门，就是中了混毒，虽捡回条命，体内余毒却像虫子似的啃骨头；前日柴房纵火，苏若雪那串和田玉手链上的蜡油，分明混了慢性毒粉——这配方简直是及时雨！
她背靠着菩萨像缓缓坐下，闭着眼在脑海里过了三遍丹方。
主料是千年寒蝉蜕、火鳞草、雪顶人参，辅料要三滴清晨竹露、半钱风干的赤焰蜂毒......最后那味引药最棘手——需要隐世境高手的一滴心头血。
“隐世境？”林昭嗤笑出声，指节抵着太阳穴，“系统倒会给难题。”但她很快收敛笑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供桌裂缝——没关系，先把能找的药材备齐，剩下的......总会有办法。
回城时，林昭绕到西市的“醉仙楼”。
李老四正蹲在门口擦酒坛，见着她立刻直起腰，酒糟鼻皱成团：“我的小姑奶奶，您怎么还敢往人多的地儿钻？
昨儿苏姑娘在府里哭晕三次，都说您......“
“李叔。”林昭打断他，从袖中摸出块碎糖塞进他手里——这是今早从厨房顺的，“我问个事，您可听过顾世子手里有批秘藏灵药？”
李老四的小眼睛立刻亮了：“您说那批？
上月西疆商队送来的，说是给定北王治旧伤的。
我听账房说，里头有雪顶人参、火鳞草......“他突然顿住，警觉地左右张望，压低声音，”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林昭歪头笑：“我想活久点。”
李老四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拍了拍她肩膀：“明晚亥时，西墙根第三块砖下有张单子。”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姑娘，您当心点——苏姑娘房里的丫头今早来买了包鹤顶红。”
林昭的笑意淡了。
她望着李老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摸了摸腰间的断刀。
鹤顶红？
苏若雪怕是等不及了......
夜鸦的传信是子时到的。
铁面鬼的黑羽令拍在她窗台上，震得烛火直晃。
林昭捏着令牌，听着外面更夫敲过三更，嘴角勾起抹冷笑——顾砚这是要拿她当棋子呢。
任务是追踪朝廷叛臣的踪迹，地点在城南毒瘴谷。
林昭跟着阿蛮往谷里走时，故意落后半步。
毒瘴的雾气裹着腥甜，她能看见脚边的杂草沾了雾气就蔫黄。
“小心！”阿蛮突然拽她胳膊，“前面瘴气更浓——”
林昭脚步一歪，整个人栽进瘴雾里。
腐臭的雾气灌进鼻腔，她眼前发黑，喉间涌上腥甜。
系统在识海里嗡鸣，自动运转着化解毒素，但她咬着舌尖，让嘴角渗出鲜血，手指死死抠住阿蛮的手腕：“毒......好疼......”
阿蛮的脸瞬间白了：“林姑娘！
林姑娘你撑住！“他背起林昭就跑，发顶的红绳被风吹得乱飘，”世子！
世子救命啊——“
顾砚的玄色大氅先撞进视野。
他站在谷口，手里握着盏避瘴灯，暖黄的光映得他眉峰冷硬：“慌什么？”但当他看见林昭青白的脸，瞳孔还是缩了缩，“抱过来。”
林昭被塞进他怀里时，闻到淡淡的沉水香。
顾砚的手按在她后心，隔着两层衣襟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中了什么毒？”
“不知道......”她气若游丝，“疼......”
顾砚突然掐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
林昭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心跳漏了半拍——这个男人，明明在查母亲的死因，却把所有情绪都藏在风流表象下。
“去取我的解毒汤。”顾砚突然松开手，声音又恢复了漫不经心，“阿蛮，把她背到偏院，别让苏姑娘看见。”
药是寅时送过来的。
青瓷碗还温着，浮着几片薄荷叶。
林昭捧着碗吹了吹，突然笑出声——汤里有火鳞草的苦香，正是《九转疗毒丹》的主料之一。
她仰头喝尽，喉间的灼烧感渐渐退去。
窗外的月亮已经偏西，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她手背上，映出血管里淡青的纹路。
“顾砚啊顾砚。”她对着月光呢喃，指尖轻轻敲了敲空碗，“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在装傻？”
夜风卷着几片枯叶撞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响。
林昭站起身，从枕头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李老四说的单子，她方才在阿蛮背她时，已经从他怀里顺来了。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药材清单，最后一行是：“雪顶人参存于东跨院暗室，钥匙在苏若雪妆匣第三层。”
林昭将纸团成碎屑，扔进炭盆。
火星噼啪炸开，映得她眼尾泛红。
她摸了摸怀里的断刀，刀身还是暖的，像块贴着心口的炭。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
初一之夜，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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