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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早安,尼奥瓦多

《树莓与乌鸦》 Hakuna77/著, 本章共4488字, 更新于: 2025-05-31 18:16

清晨的第一缕人造阳光尚未穿透云层,罗莎莉是被一阵奇妙的低语唤醒的。那不是刺耳的铃声,而是一段仿佛由露水凝结、清风拂过风铃编织成的旋律,轻柔地渗入她的梦境。她睁开眼,昨夜流淌在紫色天幕上的活态星尘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天花板柔和晕染开的晨曦淡金色光晕,如同最细腻的金粉洒落。床头柜上,那盏树莓形态的香薰灯内部光晕流转,散发出比昨夜更醇厚、更饱满的果实香气,带着一丝温暖的烘焙感,像一颗被阳光吻透的树莓在无声绽放。

“早安,罗莎莉·贝尔莫小姐。”一个温和、清晰,带着恰到好处温度的女声在静谧中响起,声音的源头似乎是床头那个黄铜罗盘按钮上方无形的空气。“我是艾达,您的智能管家。科宾先生已在晨光厅等候您共进早餐。”

罗莎莉坐起身,丝绸被褥滑落。昨夜残留的梦境碎片——游弋的星尘、冰冷的鸦瞳、佩佩的小蹄子声——迅速消散。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树莓暖香的空气,回应道:“好的,艾达。我洗漱一下就来。”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微哑。

她赤脚踩在触感温润、如同古老森林苔藓般的生物材质地板上,走进与卧室相连的、充满未来感的洗漱间。水流无声地从悬浮的龙头涌出,温度恰到好处。镜面在她靠近时亮起,显示着精确到毫秒的时间、室外温湿度以及…她略显凌乱的绯红卷发。她快速整理了一下,用一根朴素的皮筋束起部分发丝。打开那个巨大的、依旧鼓鼓囊囊的帆布双肩包,她翻找出一件叠得不算太整齐的暖黄色连衣裙。棉麻的质地,带着旅途的褶皱和一丝艾尔多利亚阳光晒过的气息。她迅速换上,裙摆拂过小腿,带来熟悉的、略带粗糙的触感。

推开卧室门,艾达已然静候在门外。并非预想中光滑的仿生人形态,艾达的主体是一个悬浮在齐腰高度的、由无数细密六边形光格组成的优雅光球,核心散发着柔和的珍珠白光芒。光球下方延伸出几道纤细、流淌着液态金属光泽的机械臂,此刻正安静地收拢在“身侧”。它的“头部”是一个微微倾斜的、不断变幻着柔和色彩的光环,那温和的女声似乎就从中发出。保留的机械外观元素——关节处精密的轴承结构、光格边缘冷硬的线条——提醒着罗莎莉,这并非生灵,而是尼奥瓦多科技的造物。

“请随我来,贝尔莫小姐。”艾达的光环闪烁着友好的淡蓝色,悬浮着向前移动,动作流畅无声。

穿过依旧流淌着晨曦光影的走廊,空气净化系统带来晨间特有的、混合着某种清新植物香氛的洁净气息。罗莎莉跟在艾达后面,目光好奇地扫过墙壁上偶尔闪过的数据流痕迹。餐厅的门无声滑开。

晨光厅如其名,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将外面被精确调制的柔和晨光尽数吸纳,整个空间明亮通透,却不过分刺眼。科宾已经坐在一张线条极简的白色餐桌旁。晨光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影,给他本就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近乎透明的光晕。

“睡得好吗?”他转过头,声音低沉清晰,如同拂过光滑石面的溪流。他今天换了一件质感柔软的米色高领针织衫,衬得下颌线愈发利落。那头墨玉般的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柔和了他过于完美的五官带来的距离感。他的目光落在罗莎莉身上,那暖黄色的裙子在冷色调的餐厅里像一小团跳跃的阳光。

“非常好,谢谢!”罗莎莉由衷地回答,走到他对面坐下。柔软的悬浮座椅自动适应了她的体型。她的目光随即被餐桌吸引——或者说,被餐桌的“简洁”所吸引。宽阔得能容纳十人的白色桌面上,只有两只孤零零的、泛着冷冽银灰色金属光泽的浅盘。每只盘子中央,静静躺着一颗… 橘子大小、半透明、内部仿佛有液态琥珀缓缓流转的橙色球体。没有餐具,没有饮品,只有这两颗球体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的能量感。

“这是?”罗莎莉忍不住问出声,绿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那橙色球体。她在艾尔多利亚听说过营养剂,但从未想过是这般模样。

“早餐。”科宾的回答简洁直接,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拈起属于他的那颗球体。那球体在他指尖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了一下。他将其放入口中,没有咀嚼的动作。罗莎莉清晰地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一次——那颗球体似乎入口即化,或者被瞬间吸收。

罗莎莉看着自己盘中的那颗“早餐”,心里默念着老爸常说的“入乡随俗”。出于礼貌和对科宾(至少目前)的信任,她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颗球体。触感温润如玉,带着一丝微妙的弹性。她闭上眼,放入口中。

没有味道。

或者说,没有她认知中“味道”的复杂层次。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纯净的“满足感”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像一股温和的能量流,顺着食道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饥饿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饱足和精力充沛的清爽感,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清洁和唤醒。大脑异常清明,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也太神奇了!”她睁开眼,绿眸中闪烁着纯粹的惊叹,像一个刚见证魔法的小孩,“完全没有味道,但感觉…好极了?”她寻找着合适的词。

科宾的唇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像冰面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欢迎来到新世界的燃料补给站。”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打趣,“高效,精确,零浪费。尼奥瓦多的基础。”

罗莎莉回味着那“无味”的饱足感,新奇之余,内心深处属于艾尔多利亚的那个角落却悄然响起一丝微弱的失落。没有热腾腾面包的麦香,没有煎蛋的油润,没有水果的酸甜爆裂…食物,难道不应该是唤醒感官、承载记忆、传递温暖的媒介吗?仅仅作为“燃料”,似乎…太过冰冷。

科宾站起身,动作优雅流畅。“好了,能量补充完毕。”他走到罗莎莉身边,晨光落在他身上,米色针织衫泛着柔光。“现在,谈谈正事。昨天你提到过,你拥有专业技能?”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深邃的黑眸如同沉静的深潭,等待着她的答案。

一提到“专业技能”和可能的“打工”,罗莎莉的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绿眼睛瞬间被点燃,像两颗被擦亮的绿宝石,所有的拘谨一扫而空,属于艾尔多利亚的活力蓬勃而出。

“是的!”她的声音清脆而充满热忱,“我们家在艾尔多利亚的罗塞尔城中心经营一家小餐馆,叫‘橡木桶’!我爸爸,贝尔莫老爹,可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厨师!他做的火焰烩鹿肉和香草烤根茎,能让整条街的人都流口水!”她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彩,仿佛能闻到餐馆里弥漫的香料和炖煮的香气。“我从小就在餐馆里帮忙,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店里。洗菜、切配、看火候、招呼客人…什么都干!我特别喜欢看我爸烹饪,看他怎么把普通的食材变成让人幸福的味道。”她的语速加快,带着艾尔多利亚口音特有的韵律,“我听说,尼奥瓦多有些高端区域,会特意聘请艾尔多利亚的厨师,为了那种…那种‘真实的味道’?”她试探着看向科宾。

科宾的反应出乎罗莎莉的意料。

他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和倦怠的黑眸,在听到“罗塞尔城”、“橡木桶”、“火焰烩鹿肉”、“看火候”、“真实的味道”这些词汇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亮起惊人的神采。他原本只是微侧的身体完全转向罗莎莉,身体微微前倾,那是一种全神贯注、被强烈吸引的姿态。他“瞪大眼睛”这个词甚至不足以形容——那是一种近乎**震动**的神情,仿佛罗莎莉口中吐出的不是话语,而是失传已久的魔法咒语。

“太棒了!”科宾的声音陡然拔高,打破了餐厅一贯的静谧,那份内敛的沉稳被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取代。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距离罗莎莉更近了些,属于他身上那种混合着冷冽科技感和淡淡木质香的气息瞬间清晰起来。“这简直是…命运的馈赠!”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但眼中的光芒依旧炽热。

他直视着罗莎莉,语气变得异常郑重:“罗莎莉,我们家,奥森集团旗下,运营着尼奥瓦多最大的‘超级食物工厂’之一,名为‘创味源点’。”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寻找最能表达他此刻想法的词汇。

“我们最近启动了一个代号‘味蕾溯源’的全新项目。核心目标,就是「复兴传统饮食文化」。”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严肃的使命感,“因为越来越多的反馈表明,尼奥瓦多人,即使是顶层阶级,也开始厌倦了。”他指了指餐桌上那两只空了的金属盘,“厌倦了这些由‘标准数据’、‘最优营养配比’堆砌出来的东西。它们高效、安全,但它们… 缺乏灵魂。它们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真正的‘食物’,更像是…工业化的能量模块。”

罗莎莉屏住呼吸,她感觉自己正站在某个巨大转折点的边缘。科宾的话语,像钥匙一样,精准地插入了她对那颗“无味早餐”的失落感。

“我们收集的数据显示,”科宾继续说,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轻点,仿佛在敲击无形的键盘,“对艾尔多利亚风味的需求曲线正在急剧上升。尤其是那些充满烟火气、手工感、带着独特香料记忆的菜肴。人们渴望那种味蕾被唤醒、情感被触动的体验,那是冰冷的分子重构无法复制的。”他看向罗莎莉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切和…一丝恳求。

“我正在为此犯愁,罗莎莉。我们拥有最顶尖的食材分子分析仪、最强大的味道数据库、最精密的智能烹饪单元…但我们缺少一个核心角色——一位真正理解艾尔多利亚饮食灵魂的人!一位能跳出冰冷的数据,用感官、用经验、用对‘味道’最本真的理解,去评判、去指导、去激发我们主厨灵感的人!一位专业的‘感官品鉴师’兼‘传统风味顾问’!”

他向前又迈了半步,距离近得罗莎莉能看清他长睫下那深邃眼眸中跳动的火焰。“而你,罗莎莉·贝尔莫,你来自艾尔多利亚的美食腹地罗塞尔,你在‘橡木桶’的烟火气中长大,你亲眼见证并参与了将食材转化为‘幸福’的过程…你拥有我们最稀缺的、关于‘真实味道’的基因记忆!” 他深吸一口气,向罗莎莉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正式而充满诚意。

“所以,罗莎莉女士,我代表奥森集团‘创味源点’超级食物工厂,正式向你发出邀请:你愿意加入我们的‘味蕾溯源’项目吗?成为我们的首席感官品鉴师和传统风味顾问?帮助我们,将艾尔多利亚的‘灵魂之火’,重新带回尼奥瓦多冰冷的餐桌?”

餐厅里一片寂静,只有艾达核心光球发出的微弱嗡鸣和窗外模拟的晨风声。罗莎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奔流的声音几乎盖过了一切。她看着科宾伸出的手,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近乎灼热的期待和认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可思议!昨天她还是一个被机械警犬追捕、误入庄园的狼狈异乡人,今天,尼奥瓦多顶级食品工厂的继承人,向她发出了关乎“味道灵魂”的邀请!

这不仅仅是工作机会。这像一道光,照亮了她来到尼奥瓦多后迷茫的路途。这像一座桥,连接了她熟悉的艾尔多利亚烟火与这个冰冷新世界的核心。这简直…就是命运为她量身定做的钥匙!

喜悦像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不再犹豫,脸上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像初升的太阳融化了晨霜。她伸出自己的手,坚定地握住了科宾微凉而有力的手掌。她的掌心带着艾尔多利亚阳光的温度和一点点因激动而渗出的薄汗。

“愿意!”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纯粹的快乐,“科宾先生,我当然愿意!我愿意试试!不,我一定尽全力做好!” 她的绿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挑战的火焰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科宾感受到她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紧抿的唇角终于彻底放松,扬起一个清晰而温暖的弧度。他收拢手指,轻轻回握。“欢迎加入,罗莎莉。”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的‘味蕾革命’,就从今天开始。”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哒哒”声。佩佩的小脑袋探了进来,黑豆眼好奇地打量着握手的两人,随即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仿佛在宣告:新的风暴(或者说,新的气味源)已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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