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竹篓撞在蛇窟锈锁上,发出闷响。
他望着洞门缝隙里渗出的腥气,喉结动了动——三天前被掌院宣布贬为杂役时,他跪得膝盖发麻,却在人群里捕捉到哑婆婆扫帚尖那抹不自然的槐花颤动。
此刻蛇窟的霉味钻进鼻腔,他突然想起昨夜整理药庐典籍时,某本《万毒纲目》里夹着的纸条:"蛇窟藏灵,莫惧鳞甲。"
洞门"吱呀"裂开半尺,腐叶混着蛇蜕的腥气涌出来。
林昭抬手遮住突然惊飞的蝙蝠,瞳孔在黑暗里缓缓收缩——洞底青石板上,蛇蜕像被揉皱的黑缎铺了满地,最深处传来细碎的"嘶嘶"声,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挠他耳骨。
"林杂役?"洞外传来小药童的尖嗓,"陈执事说蛇窟毒蛇三日未喂,你今日得把这篓活鼠倒进去。"
竹篓里的老鼠挤成一团,爪子抓挠竹壁的声音让林昭臂弯发烫。
他摸了摸藏在衣袖里的草木纹章,那里从昨夜开始就像揣了块烧红的炭。
当他弯腰提起竹篓时,洞底突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嘶鸣——赤鳞蛇!
他在药庐典籍里见过这种毒蛇,鳞甲红得像浸过血,毒牙能在半柱香内让筑基修士七窍流血。
赤鳞蛇从蛇蜕堆里钻出来,三角脑袋高高昂起,蛇信子扫过林昭手背。
他本能要退,却见蛇瞳里映出一片青纹——正是他臂弯的草木纹章!
更诡异的是,蛇群不知何时围了过来:花斑蝮蛇盘成圆阵挡在左侧,竹叶青顺着洞壁垂下形成屏障,连最毒的五步蛇都将毒牙对着洞外,把竹篓里惊惶的老鼠隔绝在外。
林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三天前他用草木催发火灵印时,只觉那些根须像饿极了的婴儿在吮吸灵力;此刻蛇群的动作,却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手——温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他鬼使神差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赤鳞蛇的额心。
蛇身猛地一颤,竟将脑袋搁在他手心里,鳞片摩擦皮肤的触感像在撒娇。
"当啷。"
洞外传来瓷器轻触青石板的脆响。
林昭猛地收回手,蛇群瞬间散开,隐入黑暗。
他猫腰钻出蛇窟,月光下,一盏青瓷碗静静躺在门口,碗底刻着的图腾让他血液凝固——和他臂弯的草木纹章一模一样。
指尖刚碰到碗壁,蛇窟里就炸开一片嘶鸣。
林昭心头一紧,青瓷碗突然在他掌中裂开,碎瓷片簌簌落地,露出半片泛黄的玉简。
他快速抹去表面灰尘,"药人计划"四个古篆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记忆突然翻涌:五岁那年被扔在药庐门口时,襁褓里有块带同样图腾的玉牌,后来被陈执事以"避邪"为由收走了。
"林昭!"
清晨的吆喝惊得林昭手一抖,玉简差点掉进泥里。
他迅速将玉简塞进衣襟,抬头看见陆沉舟带着新执事站在蛇窟外。
陆沉舟的右臂缠着渗血的纱布,左手指着他的鼻子:"陈执事说你在蛇窟偷懒?
我倒要看看,杂役能不能管得住毒蛇。"
林昭垂眼扫过陆沉舟腰间——那里挂着块火灵印玉佩,和三天前试炼时草叶里的纹路如出一辙。
他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弯腰抓起竹篓里最后一只老鼠,故意在蛇窟门口晃了晃。
"嘶——"
赤鳞蛇王的嘶鸣震得洞壁落灰。
林昭望着蛇王暴起的毒牙,指尖悄悄按在臂弯纹章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一股热流顺着血管窜向指尖。
他轻点蛇王额心,蛇群突然转向,花斑蝮蛇缠上陆沉舟的裤脚,竹叶青悬在他头顶吐信,五步蛇的毒牙几乎要刺破他后颈皮肤。
"你!
你使邪术!"陆沉舟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腰间玉佩撞在洞壁上发出脆响。
林昭望着他慌乱的模样,耳边响起玉简里若有若无的咒文:"以血饲蛇,以毒攻毒。"他默念着,蛇群突然同时吐信,淡紫色毒雾在陆沉舟脚边弥漫。
"啊!"陆沉舟的衣摆被毒雾腐蚀出个破洞,露出里面半块火灵印——和他之前在草叶里看到的缩小版火灵符,纹路分毫不差。
"陆师兄这火灵印......"林昭弯腰捡起半片蛇蜕,"倒是和试炼时草叶里的火灵印像极了。"
陆沉舟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蛇蜕上,他突然转身就跑,却被花斑蝮蛇缠住脚踝。
林昭望着他狼狈的背影,臂弯纹章在月光下泛起血色。
仁心?
毒心?
三天前他跪在演武场时,掌院说"私自干预试炼",可若他不干预,那片青灵草早被火灵印烧成灰烬,参加试炼的小药童就要因为"培育失败"被逐出师门。
"林昭!"远处传来掌院的呵斥声,"你又在搞什么鬼!"
林昭抬头,看见掌院的道袍在晨风中翻卷,哑婆婆的扫帚声却已消失在药庐后巷。
他低头摸了摸衣襟里的玉简,转身走进蛇窟。
赤鳞蛇王游过来绕住他的手腕,蛇头轻轻蹭着他藏玉简的位置。
洞外传来张叔的咳嗽声——那个总在药庐后巷晒药材的老药农。
林昭望着张叔佝偻着背经过蛇窟,目光扫过他腰间的药柜钥匙。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简,又看了看竹篓里剩下的半块黄金——那是昨夜哑婆婆留碗时,碗底压着的碎金。
"阿昭,"张叔突然停下脚步,"蛇窟的蛇可还安分?"
林昭笑着摇头:"安分着呢,张叔。"
他望着张叔走远的背影,手指悄悄攥紧了黄金。
等今夜月上中天,或许该把这金子......埋进张叔的药柜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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