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近六十米的巨型风蚀岩柱直捣星穹,交错搭成天然三角架,岩柱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强风掠过时发出声响,神似骨笛的悲鸣。
岩柱顶端镶嵌三颗从远古沙神眼眶中挖出的化石眼珠,分别为瞳孔呈沙漏状的左眼,瞳孔呈螺旋状的右眼,瞳孔呈竖状的第三眼,合称三瞳。三瞳分别对应三种惩罚,各有威慑。
三角架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由千年沙晶聚合而成的黑曜石壁,石壁表层流淌着液态流沙,通过不间断地吸收沙粒维持流动运转。
石壁表面覆盖半米厚度的活体流沙层,由沙中滋生的名叫时蚀沙虫的微生物驱动,虫群通过吞食不同颜色沙粒分泌染色粘液,进而形成精密生动的动态砂绘画面,展现未来必定发生的重大灾难祸事。
“哇,没想到夜晚看上去更加美妙绝伦。”无为赞叹不止,他曾经白天来过这里,想不到砂绘墙在星辰密布的夜里更是让人惊叹,“哦对了,我听别人讲,砂绘墙千米范围内不能说出‘明...’这两个字,否则会招来灾祸。”无为赶忙在沙地上写出‘明天’一词。
“呃,勉强信你。”东宫玫半信半疑。
被吸引的两人痴痴看着砂绘墙,然而就在无为伸手指去时,他才发现手背上早已浮现的一团奇怪的图腾刺青。
东宫玫好奇问他,无为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丝毫不诧,因为之前来这里时也发生了同样怪异的事,但他并不在意。
“我猜它不是什么坏事征兆,瞧,我还活得好好的。”无为一脸轻松,东宫玫却觉得其中必有缘故和预示,但也只是依凭直觉猜测。
“我要是拥有这样一支手杖,以后看谁还敢欺负我。”砂绘墙上,九块泛着金黄光芒的碎片组合形成完整的权杖,看上去是象征无上权力的绝世宝物。
“车力斯!他就像天神一样!...”而后,一座城池随着地动山摇崩裂倒塌,苏醒的巨人撕裂神殿及地面飞升而出悬在高空,周身闪耀的金色光芒只令天穹暗淡,骄阳无光,巨人随后挥举权杖,万物生灵尽皆倾倒跪拜。
“车..力?..斯?你在说什么。”东宫玫好奇道。
“哦,我们沙灵族的人才会这么说...如果你想表达惊叹,呃,震惊...这么说就对了...但你的语调有些不对...”无为解释半天,随后还认真地教东宫玫说出来如何才具有气势的语调语气,逗得东宫玫忍不住抿嘴憋笑。
二人静静看着砂绘墙上震撼人心的预言画面,就好似在提前见证一场还未发生的伟大的胜利史诗。
“既然砂绘墙预言的是可怕的灾难,为什么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恐惧,反而...有种..胜利的喜悦...”东宫玫疑惑道。
“砂绘预言墙从不说谎,预言的灾难必定会发生。”无为解释道,“或许这个家伙的重生反是一种灾祸?...”无为猜想道。
“看来,只有时间会告诉我们真相。”东宫玫思索无果,凝眼望着神秘的墙壁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蚀月携星夜悄然逝去,属于风暴狂沙的黎明如约而至。
东漠,又换了模样,在每一时,每一刻,永恒不变的只有名字。
而风蚀回廊,亦是东漠永恒不变的代名词。
“我们还是分开走吧...”东宫玫望着前方漫卷的沙暴说道,“你可以向飓骸王庭的方向去,不用陪我受行路之苦。”
“把我当不当朋友是你的事,但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的朋友。”无为说道,“朋友嘛...有苦一起吃,有难一起扛,纵使前方有千难万险也一起面对,永远不会抛弃背叛...”
东宫玫还想阻拦,无为却故意跑开不听她讲。
“车力斯...”无为先前探路,闯入一股迷眼肆卷的沙暴后惊见可怕的东西。
周身沙面上游晃着几十具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傀儡战士,沙甲躯壳由风蚀砂岩碎块与活体流沙混凝构成,表面布满刀劈斧凿的古老战痕,关节处镶嵌风化兽骨,背部嵌有六根可自动吸附空气中带电沙尘的螺旋状沙旋角。
傀儡胸腔内悬浮一颗由七枚人类臼齿熔铸的战魂齿轮,被一层透明的怨气结晶包裹着,齿面刻满失传的锁魂咒文。
无为愣在原地不敢乱动,唯有眼珠子在疯狂地转动观察,但不妙的是他和一具傀儡战士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
几乎同时,余下的所有傀儡似乎能够共享视觉,随即也齐刷刷地朝他看来,这下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既尴尬又紧张,风沙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男子汉怎么能说自己不行!”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随后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最近的傀儡战士。
虽说石头正对胸腔核心飞去,但却被怨气结晶折射偏转方向,连皮毛都没打到。
无为见势不妙想跑,但傀儡战士已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无路可逃。
随着战魂齿轮转动,激发杀戮本能的傀儡军从右臂沙甲中抽出由千年风蚀岩芯铸成的三米长矛,矛头镶嵌的战魂齿轮碎片牵引沙暴形成螺旋气刃,随后挥舞着杀将过来,重踏步引发的沙脉震动让地面浮现扩展延伸的叶脉状血色经络。
“以刀对刀,以矛还矛!”无为被迫反击。
无为使出【沙暴之矛·千裂】,将沙暴沙粒凝结成三米长暗金色尖锐长矛,矛身布满流动的赤砂纹路,随后紧握长矛便与傀儡战士打斗起来,片刻后左刺右挑戳翻两个,矛体的沙葬印记让傀儡战士的伤口持续析出沙粒,但令他惊诧的是伤口却在片刻间修复痊愈。
无为寡不敌众,一番拼杀后也不想徒劳周旋,遂集中精神力,待矛身刻有古沙暴文明的符文亮起时将长矛猛地掷出,长矛极速穿行,本以为可以贯穿至少四五具傀儡战士的胸膛,却没想到长矛竟卡在了首具傀儡齿骨核心的战魂齿轮上,火花四溅。
因战魂齿轮被卡停转,傀儡的躯体瞬间僵直,沙甲缝隙喷出高压沙雾,形成半径五米的凝沙领域,领域内的所有沙粒停滞空中。
然片刻后,长矛还是未能经受住战魂齿轮转速提升带来的再次冲击而断成两截,滞留在傀儡体内的断矛也沙化消散,傀儡也瞬间恢复了行动力。
来不及惊讶,无为转身就跑,但傀儡军似乎也懂得以牙还牙的道理,十几支长矛划空齐齐追刺飞来,凌空时每支长矛竟又分解出十二道沙暴残影。
无为不得已使出【沙之壁垒·噬敌棱镜】,高速旋转的六边形棱镜屏障将长矛瞬间研磨成齑粉,并吸收其动能转化为屏障密度。
虽然勉强挡住了这波攻击,但他的身体却悄无声息地陷入了沙暴残影落地后形成的沙陷坑中,不知不觉已经没过膝盖。
无为挣扎着,然而越是挣扎陷坑的吸力越强,眨眼间已经没过了腰部,傀儡军也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再次追上来。
“东宫玫!救我!”无为大喊,但没什么卵用,风在呼号,沙暴在咆哮,他的呼喊声就像悄悄话般没人听得到。
“沙之傀儡!千军!”无为以精神力灌注沙粒召唤出三十具人形傀儡沙卫兵,卫兵手持风化岩刀盾,关节缝隙浮转微型气旋。
随后无为从十指延伸出肉眼不可见的沙脉神经,操控卫兵三具为队,在沙暴环境的加持下,以超出常规两倍的移动速度向傀儡军冲锋。
刹那间,沙卫兵与傀儡军刀戈相向杀作一团,飞速转动的战魂齿轮,砍断的长矛,千疮百孔的盾牌,飞溅的沙臂,破损的沙甲,到处浮漫的古战场阵亡士兵残影,还有此起彼伏的古战场士兵阵亡遗言...
乱战随着最后一名沙卫兵被戳穿胸膛化作沙尘而结束,战场上,被斩首傀儡的齿骨核心虽然停止运转,然而却似磁石般持续吸收周围沙粒进行躯体重组复活,其它受伤的傀儡战士也在短时间内自我修复痊愈。
不大一会,一支几乎满编重生的傀儡军在沙暴中阴森而立。
望着这一幕,无为绝望至极。
“集中精神力,左手拇指抵住右腕的沙渊穴,小指勾画三道波纹状沙痕...虔心默诵‘塔尔拉玛’...”一阵空洞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沙粒共鸣,与沙魂同调...你就是沙,沙即是你...”
声音消失,无为右臂手腕处的符文也随之变暗。
无为半惑半解,然情势危急只能一试,随即便根据所言照做,就在他稳住呼吸,集中所有的精神力默念完‘塔尔拉玛’的时候,他的身体快速沙化分解融于沙中,以步行般的速度遁形潜行,之后在五十米处的沙面上显形,几乎同时,沙粒回溯重组为一具活生生的血肉躯体。
看着潜行轨迹在沙面上留下的形如毒蝎尾钩的逆时针旋转沙纹,无为差点要惊掉下巴,像个木偶般呆立原地半晌。
举起长矛正要刺下去的傀儡战士眼睁睁看着无为化沙遁形消失,竟也像个人一样愣住了双眼,而此时无为就站在它们身后。
因为流沙遁形的距离不远,傀儡军很快便又发现了他,无为还想故技重施却怎么也做不到,来不及思索转身就跑。
“无为!...”东宫玫终于及时赶来,由于沙暴肆虐,天昏地暗,她通过使用【风息感知·风之耳】侦查感知生命体迹象才找到无为。
来不及多说,东宫玫立刻加入了战斗。
“斩它们的脑袋!”无为大喊,随即虚握刃长十米的砂暴巨刃竖劈下去,两具傀儡战士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崩裂的巨刃化作携带亿万刃晶的永续沙暴持续切割一定范围内的傀儡战士。
被劈成两半的傀儡战士因战魂齿轮重损崩毁而面临死亡,濒死时触发黄泉归葬协议,残躯自爆化为直径二十米的沙暴漩涡,崩解的齿轮碎片化作一道道裹挟阵亡士兵记忆残景的沙卷风,碎裂的怨气结晶化为吟唱冲锋战歌的沙嚎幽魂。
回荡的冲锋战歌令存活的傀儡战士精神振奋,燃起更浓的杀戮欲望。
东宫玫通过食指与无名指交叠的风牙印锁定攻击目标和轨迹,逆腹式呼吸后祭出【风牙千裂·空刃】,数十道一米长的锯齿状透明风刃飞速旋转着切向傀儡的脖颈,沿途吸附沙粒形成隐形风刃,随着数十道淡青色光痕闪灭,攻来的傀儡眨眼间被割飞了脑袋,隐形风刃滞留在脖颈处的沙粒也在瞬间爆散炸开。
无头傀儡再次进行轮回般的躯体重组,东宫玫以为它们死了便没有再管,转而去解决其它的傀儡战士。
沙暴还在肆虐,傀儡战士背部的沙旋角也因吸附过多的带电沙尘而能量过载,双肩开始疯狂喷发沙焰,掠过肩膀的飞沙旋石被超高温气流瞬间玻璃化。
傀儡军战意锐增,却不料突然间集体扔掉长矛,这一幕让汇合的两人懵住了,然而紧接着,傀儡战士的战魂齿轮超频运转,左臂开始分解化作七条流沙触手,每条触手末端浮现阵亡士兵的骷髅手掌,若隐若现。
战斗到最后一刻才是傀儡战士的光荣使命,傀儡军也果然不出所料地再次攻杀过来。
“让我来会会它们!”东宫玫刚要出手却被无为拦下。
“你是疯了吗?实在太多了!”东宫玫一脸吃惊地劝阻他。
然无为二话没说便迎面冲杀上去,左眼的琥珀色蛇瞳中泛显赤色流沙,布满身躯的金色沙纹快速流动,闭眼的片刻左手沙化凝结为极其坚硬的拳头,手腕处融嵌的砂蚀之核也随之浮闪光亮。
“砂!蚀!超!拳!”
无为一声大吼,先头傀儡战士的触手还未触碰到身体便被一拳迎面击飞,在沙尘中翻荡近三十米后重重地砸落沙面。
虽然傀儡战士的攻击动作稍显迟缓,但分化的流沙触手不是摆设,无为灵活躲闪方才惊险逃过数番擦身而过的危险抓击。
砂蚀超拳果然有一定威力,无为也杀意倍增愈战愈勇,不一会,十来具傀儡战士或是被打飞,或是被打断手臂触手,或是被捶裂颅骨,亦或是被击碎齿骨核心炸裂爆散...
然单拳最终难抵八手,随着精神力的持续消耗,无为一不小心被流沙触手缠住小腿,骷髅手掌随即收缩抓击触发骨裂共鸣,无为的腿骨瞬间出现几道裂口,直刺脑心的剧痛让他痛叫着翻滚在地。
就在纵横交错的触手一齐袭来时,早已看出不妙的东宫玫将短形风刃及时祭出,密密麻麻的触手被割裂成段,滞留的极少量沙粒爆散炸开,并没有对无为造成伤害,当然这也在东宫玫的预料之中。
触手被炸开的空当,东宫玫凝聚气旋的脚尖绽放青白色风纹,借风速加成流沙踏风,眨眼间便疾行到无为跟前,急停时掀起的沙浪将零散围上来的傀儡战士拍翻在地。
“我的身体好沉!动不了了!”无为想挣扎爬起,但感觉全身块块状状的地方像是嵌着石头般沉重,他不知道流沙触手的每次轻微抓打都会导致相应部位滋生缓慢生长的沙血栓。
看着傀儡战士再生的触手,东宫玫来不及骂他,左足尖快速勾画逆五芒星轨迹,祭出【砂时鸣钟·滞空回廊】的中阶技—千砂回城,两人在三层嵌套的沙漏状气流屏障中悬浮滞空,屏障随后又分化出九层交错旋转的沙环。
而后,东宫玫虚抬右掌再翻转用力下压,屏障瞬间解体,两人也瞬间消失与百米半径外最近的沙堆置换位置。
围上来的傀儡战士看着沙堆陷入了沉思,而无为和东宫玫也在遭遇一番波折后艰难逃脱险境。
“要死了要死了!...快救救我吧...”无为因骨裂血栓痛苦叫嚎。
“自作自受,活该。”东宫玫仔细确认四周安全后冷冷说道。
“我错了玫姐,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逞强做蠢事了...”无为为自己的莽撞不停道歉。
见他满脸悔相像是长了记性,东宫玫这才答应为他疗伤。
“咬破自己的手指。”东宫玫命令道。
“嗯?这是做什么?”
“别废话,照做。”
无为闭着嘴显得委屈,稀里糊涂地捡起一块锋利的碎岩断片将手指划破。
东宫玫使出治疗技【气愈流苏·风蚀愈骨】,先用指尖蘸取血液在沙地上绘制好三旋涡图腾,绘制完成的瞬间半径十米内的所有金属生覆赤锈,而后引导沙漠中特有的蚀风沿图腾轨迹汇聚成可渗入血肉的金色流苏丝线。
“忍着点,会很痛,比骨裂还痛。”东宫玫提醒他裂骨在愈合的过程中会伴随剧烈灼痛。
东宫玫调节呼吸频率后一边持续哼唱部族骨笛调,一边引导流苏丝线渗入裂骨,伴随着无为痛彻心扉的嚎叫,血肉下的裂骨在短时间内悄然重组愈合,同时皮肤处残留一块金色沙纹。
东宫玫使用同样的方式治好了无为身上的沙血栓。
气愈流苏在沙暴环境下治疗效果翻倍,因此无为也很快恢复了行动能力。
“尝尝什么味道。”东宫玫将一块灰盐石递给他。
“这还用说,肯定是咸味啊...”无为后知后觉惊讶地张大嘴巴,“喂,我是人,不是...”反驳的话还未说完却被东宫玫将盐石塞进了嘴里。
无为吐掉盐石块,虽然表情纠凝却根本感受不到咸味的味觉冲击。
“别担心,三天后恢复。”看着他不知所措的逗人模样,东宫玫也忍不住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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