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峥上楼后，径直去了林砚影的房间。
房间依旧是空的，下午放在桌上的簪子连角度都没变。
她还没回来。
哨站就这么点范围，不在房间，也不在楼下，那就只有一个去处。
两分钟后，严峥在顶楼的露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莫名落了落。
林砚影手肘压着栏杆上，安静地看着夜色中的远方。
严峥走过去，距离林砚影还有一段距离，她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林砚影先开口，“解决了？”
“什么？”严峥走到她的斜后方站定。
林砚影回头看他，莞尔，“你那个醋意漫天的女人呀，‘睡’服她没有？”
“好好说话，”严峥压了压心头的烦躁，“别夹枪带炮。”
“行，”林砚影很干脆，身子转回去，“找我有事？”
严峥，“一诺给你留了饭菜，去吃点。”
“不饿。”林砚影语气平和得没有半点情绪。
当她不主动“挑事”的时候，确实又冷又漠然，恨不得拒人**里之外。
一诺说她皮肤白得像雪，其实性格更像雪。
可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却能在集镇上毫不犹豫让陌生人剪去了漂亮的长发。
严峥想起昨晚和阿泰聊起她时说的话，“她这人，脾气冷，但心是热的。”
……
林砚影不习惯被人关心，也不喜欢寒暄。
严峥知道，便不再多说，直接开始下一个话题。
“刚刚阿泰收到回复，我们拍到的紫花有结果了。”
这个话题总算引起了林砚影的兴趣。
她的眼神里有了明显的波动，“是什么？”
严峥回应着她的目光，“那种植物叫紫魄，目前只在热河雨林发现过踪迹。”
“紫魄……”林砚影念了两次这个名字，“名字好听，其他信息呢，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
严峥点头，“这种植物的花瓣中含有一种叫‘紫兰素’的物质，是一种稀少的生物碱，提取物可以入药。”
听到这，林砚影的眼神又亮了些，情绪也跟着亢奋起来，“那咱们是不是发现了个大宝贝？”
“对。”
“研究所有派人过来做进一步的研究吗？如果这种植物能入药，那岂不是能发挥大作用。”
相较起她的激动，严峥意外地很冷静。
看了她几眼，“我没让研究院的人来。”
林砚影不解，“为什么？我们自己具备研究的条件吗？阿泰可以？”
严峥摇摇头，“紫魄目前是濒危物种，需要做的是保护、繁衍，而不是采摘和研究，更不是用它做原料去研发药物。”
听到这句，林砚影明白了，他这是说给她听的。
她垂眸笑了一声，“你在防着我？”
林氏医药的人，听到“植物可入药”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把这植物弄去，作药赚钱。
资本家的思维都是这样，严峥见得多了，非常清楚。
严峥叹了口气，盯着她看，“不是这个意思。”
林砚影不饶人，“那是什么意思？”
严峥扭头，“这次能得到紫魄的信息，要感谢你的帮忙，我也想让你更清楚护林队现在在做的事。”
林砚影看着他的脸，觉得这个人很陌生。
应该说，自己本就不了解他。
严峥拉过她的胳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那边看，“这一片，就是我们这些年的成果，如果不做保护，任人采撷，热河雨林早就没了，更别想拿这些植物再去做别的用途。”
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可似乎能感觉到一阵蓬勃的生命力扑面而来。
严峥开口，语气平静又虔诚，“守护雨林，保护生态，这是事关未来、事关普罗大众生存环境的大事，不能有失。”
林砚影懂了，“所以你是觉得让这朵花在泥土里生长到衰败腐烂，比入药后救人性命更重要？”
夜风袭来，吹乱了林砚影凌乱的短发。
也让她在发丝背后的眼神显得激动又痛苦。
严峥伸手抓着她的肩，试图压住她肆意生长情绪。
“这两件事之间没法比较，只有生态好了，植物能无限繁衍下去，才有可持续发展的路，才能让更多人受益。”
林砚影心往下坠，又疼又冷，“你想做拯救苍生的救世主，为了你所谓的‘大义’，牺牲具体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是最虚伪的。”
严峥，“我们本来就活在****之下，你和我都逃不掉。”
林砚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发抖，“按你所说，就连集镇上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小孩也不该活，因为可以治疗他的药，也是牺牲了所谓的‘生态’研发而来的。”
严峥说，“正是因为有了前人的‘保护’，才有进一步的研发，才有现在的救命药，他才有生的希望。”
“歪理，”林砚影已经不想和他争辩，“我在乎的是眼前活生生的人，没有治病的药，光有一片茂盛的雨林有什么用？他们还是会死！”
她眼睛红了，情绪激动起来时，人也跟着不受控。
紧紧抓住露台上的栏杆，身子在发抖。
有些奇怪隔阂，横亘在两人之间。
密密麻麻的情绪往林砚影脑子里钻，她站不稳，胃里泛酸。
此刻有个冲动，想要抓着严峥从这里一起跳下去。
一了百了。
严峥看出了她不对劲，搂过她的腰把人往怀里拉。
“林砚影……林砚影！”
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试图叫醒她。
林砚影没站稳，撞进他怀里，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
大口大口喘了好一会儿的气后，她总算平静下来。
严峥感觉到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
林砚影喃喃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基金会吗？”
严峥声音很轻，“你说。”
“林氏医药在几年前……害死过人。”
严峥的心跟着提了一下。
林砚影，“就是因为换了药物的原材料，药效达不到，在治疗了大半年后，她……死了。”
她哽咽了一下，抬头，用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严峥。
“我亲眼看着她在我面前咽气，如果你目睹了那一幕，就会知道救一个实实际际的人，远比救虚无的苍生更有意义。”
严峥沉默不语。
这是个辩论不出结果的伪命题。
或许他俩都没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风声越来越大，林砚影脸上的泪被吹干，有些刺痛。
她的情绪也恢复好了。
推开了严峥。
“我想回去休息了。”
她转身要走。
却被严峥拧着胳膊扯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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