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伊甸穹顶城市的灯光永远明亮如昼。齐岳站在中央控制塔的落地窗前，望着这座人类最后的堡垒。透明的穹顶之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荒芜的大地——至少宣传片里是这么展示的。
"系统自检完成率98.7%，能源核心波动仍在允许范围内。"齐岳对着空气说道，他的视网膜上投影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植入式芯片将他的意识直接连接到穹顶的主控系统，这是每个工程师的标准配置。
"齐工程师，B-7区过滤系统又出现波动。"耳机里传来助手的声音。
齐岳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他调出B-7区的全息投影，一组异常数据引起了他的注意。不是常规故障，更像是某种有规律的脉冲——就像心跳。
"我去现场看看。"齐岳说道，拿起工具包走向电梯。
电梯下降到城市中层，这里的空气明显比上层浑浊。齐岳经过一排排一模一样的公寓单元，居民们面无表情地进出，彼此间几乎不交流。自从大沉寂事件后，所有社交活动都被限制在虚拟空间中进行，说是为了节省资源。
B-7区的过滤站位于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尽头。齐岳输入权限代码，门滑开后，他立刻闻到了一股金属烧焦的气味。他蹲下身检查核心处理器，发现散热片上积了一层奇怪的黑色粉末。
"这不对劲..."齐岳用取样器收集了一些粉末，芯片分析结果显示这是某种有机金属化合物，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过滤系统中。
正当他准备深入检查时，警报突然响起。
"紧急通知：所有工程师立即前往中央控制室。重复，所有工程师立即前往中央控制室。"
齐岳皱眉，这种全员召集极为罕见。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组异常数据，将它们下载到个人存储中，然后匆匆离开。
中央控制室已经聚集了十几位工程师，气氛凝重。首席技术官莫雨晴站在全息投影前，她是个高挑的女性，齐岳的直属上司，也是他在穹顶为数不多能称为朋友的人。
"各位，"莫雨晴的声音冷静而克制，"我们检测到外部辐射水平急剧上升，穹顶防护层需要立即升级。接下来的72小时，所有非必要系统将进入节能模式。"
一位年长的工程师举手："辐射读数是多少？来源是什么？"
莫雨晴的嘴角微微抽动："数据已经发送到各位的终端。重点是，我们需要立即行动。齐岳，你负责生命维持系统的过渡。"
齐岳点头，同时悄悄调出刚收到的数据。数字高得离谱，如果属实，这意味着外部环境比官方宣传的要恶劣十倍不止。但更奇怪的是，这些数据格式与他平时看到的不一致，像是被修改过。
会议结束后，齐岳故意放慢脚步，等其他人离开后，他转向莫雨晴："这些数据有问题。"
莫雨晴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什么问题？"
"波动模式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辐射类型，而且..."齐岳犹豫了一下，"我在过滤系统发现了有机金属残留，这不应该出现。"
莫雨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她突然抓住齐岳的手臂："跟我来。"
她带着齐岳穿过几道安全门，来到一个他从未来过的小型实验室。室内中央是一个透明隔离舱，里面漂浮着某种黑色胶状物质，正缓慢地蠕动。
"这是什么？"齐岳感到一阵恶心。
"我们称之为'共生体'。"莫雨晴的声音低沉，"它在三个月前首次出现在水循环系统中，能够自我复制，适应任何环境。最可怕的是..."她调出一组基因图谱，"它能改写DNA。"
齐岳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图谱显示共生体正在与人类细胞融合，创造出某种混合结构。
"它在穹顶里？"齐岳问道，喉咙发紧。
"无处不在。"莫雨晴苦笑，"空气、水、食物。我们尝试过所有消毒方法，都无法彻底清除它。"
"那居民们..."
"大多数人的基因已经开始改变，只是过程很缓慢。"莫雨晴靠近齐岳，"但有些人，比如你，似乎对它有天然抵抗力。你的血液样本显示几乎没有被感染。"
齐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最近总感觉疲惫，为什么城市里的气氛越来越怪异。人们不是在适应新生活，而是在变成别的东西。
"为什么要隐瞒？"齐岳质问。
"恐慌会导致穹顶崩溃，外面已经没有任何生存可能了。"莫雨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除非你想被'流放'？"
这个词让齐岳浑身发冷。"流放"是穹顶最严厉的惩罚——被强制送出穹顶，面对外部世界的辐射和死亡。官方宣称流放者最多存活72小时。
"我需要考虑..."齐岳后退一步。
莫雨晴的表情变得柔和："当然，给你24小时。但记住，为了人类的延续，有些牺牲是必要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齐岳一眼，"你的抵抗力可能是我们研究疫苗的关键。"
离开实验室后，齐岳的心跳如鼓。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回到自己的公寓，他调出过去六个月的所有系统日志，开始交叉比对。
三小时后，一个可怕的模式浮现出来：所有异常都始于穹顶能源核心的一次"例行维护"。而那次维护后，辐射读数开始被系统性修改，过滤系统的异常被刻意忽略。更令人不安的是，城市出生率下降了60%，而官方却宣称是居民自愿节育的结果。
齐岳决定冒险。他黑进了最高权限的监控系统，调出了穹顶外部的实时画面。
屏幕上的景象让他窒息。
灰蒙蒙的天空下，不是宣传片中寸草不生的废土，而是...一片正在复苏的荒野。远处甚至有疑似炊烟的痕迹。最震撼的是，画面角落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外部有人生存！
"他们一直在说谎..."齐岳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他的门禁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有人正在强行破解他的房门。齐岳迅速销毁了所有证据，但为时已晚。三名安全人员破门而入，为首的正是莫雨晴。
"齐岳，你涉嫌窃取机密数据。"她的声音冰冷而陌生，"根据紧急状态法，你将被立即流放。"
"外面有人活着！"齐岳挣扎着，"穹顶才是陷阱，共生体在改变我们！"
莫雨晴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带走。"
齐岳被注射了某种药物，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记忆是被拖向气闸舱，耳边回荡着莫雨晴的话："人类需要进化，齐岳。不愿意进化的人...只能被淘汰。"
刺眼的光。齐岳眨着眼睛，慢慢恢复意识。他躺在一片碎石地上，头顶是真实的、灰蒙蒙的天空。穹顶——那座他生活了二十八年的巨大半透明建筑，在远处闪烁着微光。
他猛地坐起，随即因剧烈的头痛而**。流放者标准装备包放在他身边：三天份的水和营养膏，一把多功能刀，一个辐射计数器。
计数器疯狂地哔哔作响，但齐岳感觉...出奇地好。没有宣传中描述的灼烧感，没有呼吸困难。相反，他肺里的空气比穹顶内更加清新。
"看来又一只实验室小白鼠逃出来了。"
一个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齐岳转身，看到一个瘦高的女子站在岩石上，手持一把改装过的步枪。她穿着拼接的皮革护甲，脸上有奇怪的蓝色纹路。
"你...你是外部幸存者？"齐岳难以置信地问。
女子冷笑："我们自称'真实人类'。你们穹顶里的才是变异体。"她跳下来，动作敏捷得不似常人，"我是林夏。你能活过今晚的话，我可以考虑带你回营地。"
"变异体？"齐岳摇头，"不，是你们适应了辐射..."
林夏突然抓住齐岳的手腕，拉高他的袖子："看清楚了。"
齐岳的手臂上，隐约可见蓝色的血管纹路——和莫雨晴实验室里的共生体颜色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齐岳颤抖着。
"共生体不是污染物，齐工程师。"林夏松开他，"它是地球给人类的礼物——为了让幸存者适应新环境。而你们穹顶里的'纯净人类'，才是真正的退化种。"
齐岳的大脑一片混乱。如果林夏说的是真的，那么莫雨晴和穹顶管理者们不是在保护人类，而是在阻止人类进化？
"我需要证据。"齐岳说。
林夏指向地平线："走三天，你会看到'大沉寂'的真相。然后决定站在哪一边——进化，还是灭绝。"
夜幕降临，齐岳跟着林夏前往幸存者营地。每走一步，他都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仿佛沉睡的DNA正在被唤醒。远处，穹顶的光芒在黑暗中如一颗虚假的星辰，而在他体内，新的生命正在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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