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坟地里,寂静得只剩下风声在枯枝间低吟,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尖锐而凄凉,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哀鸣。无月的夜晚,寻常人五步之外便难以辨物,四周的黑暗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着这片死寂的土地。
然而,十四岁的盖幽却在这漆黑中行动自如。他的双眼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幽光,仿佛两盏不灭的灯火,穿透了厚重的黑暗。他的夜视能力让他无惧这无边的漆黑,却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这片坟地的阴森与荒凉。坟冢错落,零星的墓碑歪斜,枯草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只苍白的手在无声地召唤。
盖幽蹲下身,手中的铁锹轻轻插入泥土,动作熟练而谨慎。他的呼吸平稳,心跳却微微加快,每一次挖掘都带着一丝期待与忐忑。他知道,这片坟地里埋藏着无数无主的尸骨,也埋藏着可能的财富——那些陪葬的铜钱、首饰,甚至是更值钱的器物。尽管这些财富早已被岁月侵蚀,但对于他来说,哪怕是几枚生锈的铜钱,也足以让母亲和弟弟多活一天。
铁锹的尖端触到了硬物,盖幽的动作一顿,随即加快了挖掘的速度。很快,一座腐朽的棺木显露出来。他轻轻掀开棺盖,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的腥味和死亡的沉寂。棺木中,只有几枚生锈的铜钱散落在枯骨之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盖幽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没有停留太久,迅速将棺木重新盖好,将泥土填回,动作干净利落,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扫过四周。坟地依旧寂静,只有风声在耳边低语。盖幽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他没有前辈们的本事,无法通过山川走势判断哪里有大墓,只能依靠这半年来积累的经验,从每一座被他挖开的无主之墓的特征中寻找线索。他的目标很简单——找到值钱的东西,养活家人。
南梁国多年动乱,民不聊生。盖幽的父亲一年前在战乱中失踪,母亲病重,弟弟年幼,一家人的生计全压在他瘦弱的肩膀上。他家曾经虽算不得多么富裕,但一家人凭着祖上传下来的十来亩良田和父母双亲的辛勤耕作,家里也是过的较为滋润,甚至有余钱让盖幽读了几年私塾,但好景不长,两年前,邻国六阳国见南梁与其西部的后齐国连年战争,国内兵力空虚,赫然提兵西下,三十万铁骑分两路,杀入了南梁的境内。六阳铁骑杀戮的铁蹄肆虐了包含近江城在内的整个南梁东北区域。南梁国则就地组织军队抵抗入侵的六阳国。盖幽的父亲就是在这时被强抓入伍,充当了军队的力夫,初时每隔一到两个月会有简短的书信传回,直至一年前,盖幽父亲所在的军队传来溃败的消息,整个军队在前线遭遇了六阳国二十万大军的包围,八万战兵及五万力夫逃回来的不足八千人,可谓是全军覆没。也是在那时,盖幽的父亲失踪了。自战乱开始,粮食的价格频频上涨,加上父亲的失踪,母亲积忧成疾,为了给母亲治病,盖幽卖掉了祖传的良田,生活的来源彻底没了着落,不得已,原本不事农家事的盖幽做起了这无本的死人买卖。
盖幽的目光在坟地中游移,锁定了一座略显高大的坟冢。良久之后他便放弃了,这种虽然是陈年旧墓,但坟冢依旧有亲人打扫的痕迹,动这种有亲人打扫的大幕风险极高,只能放弃。没办法,只能继续寻找合适的目标了,盖幽握紧了手中的铁锹,迈步向前。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恐惧。他知道,这片坟地中埋葬的不仅是死者的尸骨,还有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目光在坟地中游移,最终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矮小的山包,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打理的痕迹。山包上的杂草丛生,几乎与周围的地面融为一体,若不是盖幽的夜视能力,他或许会将它误认为一个自然的土丘。
盖幽走近了几步,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这个山包。他的手指轻轻拨开表面的杂草,露出下面略显松软的泥土。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这个山包看起来并不像一座坟墓,既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人工修整的痕迹。然而,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里或许隐藏着什么。
“或许只是个普通的土丘吧……”盖幽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他没有同行的专业能力,无法从山包的布局、土质或植被来判断它是否是一座坟墓。然而,想到自己已经浪费了半宿的时间,再寻找其他目标已经来不及了。他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他握紧了手中的铁锹,开始挖掘。泥土在他的铁锹下翻飞,发出沉闷的声响。随着挖掘的深入,盖幽的动作逐渐加快,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然而,挖到六尺深时,坑底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震动。盖幽还未来得及反应,脚下的泥土骤然垮塌,他的身体随着塌陷的土块一同坠了下去。
“砰!”盖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挣扎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头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他正站在一条甬道中,甬道足有近一丈高,由青石砖砌筑而成,墙壁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显得古老而神秘。
甬道的尽头是一堵石门,石门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已经腐蚀得难以辨认。盖幽走近几步,借着微弱的夜视能力,勉强看出几个模糊的字迹。他的目光在石门上停留了片刻,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贾……”他低声念出了石门上依稀可辨的姓氏,心中猛然一震。近江城在六百年前曾被称为“贾城”,传闻中,这座城曾走出一位极为厉害的贾姓修行者。那人修行深厚,传闻可御空而行,有搬山卸岭的能力,早已超出了凡人的境界。当时的国君为了招揽他,甚至将整座近江城献给了他,并将城名改为“贾城”。贾族的后人世代为城主,直到一百年前南梁国取代前朝,贾族才败落退走他国,近江城也恢复了原来的名字。
盖幽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铁锹。如果这座墓真的是贾族某位重要人物的安息之地,那么墓中的陪葬品必定价值连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但很快又被谨慎取代。他知道,这样的墓穴往往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石门上腐蚀的文字已经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他必须找到打开石门的方法。盖幽的目光在甬道中扫视,最终停留在石门两侧的墙壁上。他走近几步,仔细检查着墙壁上的每一块青石砖,试图找到隐藏的机关。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某块青石砖时,石门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缓缓向两侧打开。盖幽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了铁锹,屏住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石门后的黑暗。
石门完全打开后,一股阴冷的风从墓穴深处吹来,带着腐朽的气息。盖幽的夜视能力让他勉强看清了墓穴内的景象——墓室宽敞而幽深,墓室里没有他想象钟的各种陪葬品,金银器皿、玉器珠宝。只有墓室中央的一具棺椁孤零零的摆放在那里。
棺椁由石材打造,通体漆黑,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盖幽的心跳再次加快,他知道,如果墓室中没有陪葬品的话,那大概率会在这具棺椁中。
他迈步走进墓室,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然而,就在他靠近棺椁的瞬间,墓室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盖幽的脸色一变,迅速后退几步,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不好,有机关!”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迅速翻滚躲避,然而,墓室的墙壁上并没有突然射出利箭,也没有传说中的流沙离火等机关,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地面再次传来震动,墓室的出口竟然迅速的关闭!盖幽急了,顾不得是否还有陷阱,趴在石门上想找出开门的机关,然后石门关的严丝合缝,就算盖幽空有一身牛力,也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墓室空荡荡的,一眼就看完了,根本没有其他的出口。
“完了,果然盗人墓穴,总不得好死。只怕这次得被困死在这里了。”
盖幽有些后悔,其余得同行遇见这种大幕,通常有多个帮手,墓里墓外做接应,就算不慎中招,外面的人还有机会拯救,而自己单枪匹马进这种大幕就是在找死。
......
墓室中安静的可怕,盖幽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已经将这个墓室中所有角落仔细查看了,根本没有其余的机关及出路。想到自己可能死在这儿,家中的母亲和幼弟将再次失去依靠,一时间后悔、不舍等负面情况袭来。
“冷静!冷静下来,千万别急,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出去”盖幽试着安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越是着急越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对了,还有这棺材,出路肯定在棺内”盖幽不信世上真有毫无破绽的机关。如果棺外没有,那肯定就在棺内。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准备打开石棺。
盖幽站在棺椁前,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中回荡。漆黑的棺椁在昏暗的墓室中显得格外阴森,表面的纹路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流动着某种诡异的力量。他的手轻轻搭在棺盖上,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触碰到了千年寒冰。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推了推棺盖。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以为会沉重无比的棺盖,竟然在他的推动下缓缓滑开,发出低沉的摩擦声。盖幽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这棺盖似乎被人刻意设计得轻便,仿佛是为了方便后人打开一般。
棺盖完全推开后,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臭味。盖幽屏住呼吸,低头朝棺内看去。只见一具穿着前朝服饰的男尸静静地躺在棺椁中,尸体早已风干,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酱紫色,仿佛被岁月和某种力量共同侵蚀。
男尸的脸部凹陷,眼窝深陷,仿佛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盯着上方。失去水分的皮肤紧贴在骨头上,使得他的牙齿显得格外尖锐,仿佛野兽的獠牙。盖幽的目光在男尸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寒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尸体,仿佛这具尸体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干了生命力。
盖幽的目光下移,落在男尸的双手上。他的手指修长而干枯,指甲呈现出一种深黑色,仿佛涂了一层墨汁。而在男尸的胸口,盖幽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一卷不知名白骨制作的书卷,在漆黑的墓室内偶尔露出一抹流光。
本书首发来自四月天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