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来了!"顾天明用胳膊肘卡住快关上的门,薇瑟琳拎着裙摆小心跨过缝隙。电梯顶灯管滋滋响了两声,照得她耳坠上的水钻直晃眼。
负二层车库的霉味混着轮胎橡胶味涌进来,薇瑟琳的高跟靴在水泥地面上敲出回音。顾天明掏出车钥匙按了下,角落里那辆白色途观L闪了两下灯。
"这铁兽的腹腔倒是宽敞。"薇瑟琳撑着车门框钻进副驾,真皮座椅被她裙摆的蕾丝勾出丝线。顾天明把手机架在出风口,高德地图搜索栏弹出"上海浦东国际机场T3航站楼"。
"系安全带,就你右手边上那个插销。"他拧钥匙点火,引擎声引得薇瑟琳肩头一颤。手机突然蹦出派蒙的语音:"向着星辰与深渊!本次导航预计需要1小时22分钟~"
薇瑟琳盯着中控屏上跳动的路线图:"没有元素力驱动的机械,竟能有如此的动力?"她的指甲无意识抠着安全带锁扣,看着顾天明挂D档松手刹。
轮胎碾过减速带时,车载显示屏跳出胎压监测数据。出口处的扫码杆缓缓抬起,阳光劈头盖脸砸进天窗。"这可比至冬的雪橇颠簸。"薇瑟琳抓住头顶扶手,发髻蹭到了遮阳板。
中环高架上堵成红线的车流让顾天明直拍方向盘:"淦,早高峰不是过了吗!"旁边车道的大众猛按喇叭,让薇瑟琳直皱眉头。
"前方五百米有压车..."导航里的派蒙还没说完,刹车片就发出尖啸。薇瑟琳的珍珠项链甩到挡风玻璃上,又弹回锁骨:"凡人的铁兽竟比遗迹守卫还莽撞!"
顾天明趁堵车间隙拧开保温杯,半开玩笑地说:"女皇陛下,你第一次坐汽车,不会晕车吧?"
薇瑟琳初时的惊诧过后,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优雅的样子,端坐在副驾驶上,整理着米黄色围巾,扫了顾天明一眼,淡淡道:“来到这个世界,我也不再是什么女皇陛下,叫我的名字薇瑟琳就好。”
顾天明放下保温杯,前方的车辆开始慢慢挪动,就像蜗牛一样。“但是我们这里都是中国人的名字,你这个明显是外国人的名字也太突兀了。一会儿马上就要见到姐姐了,要不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叫你叶凌霜吧。你异界来客的身份,暴露了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也好”薇瑟琳点了点头,赞赏得看了顾天明一眼,“没想到你这般细心,考虑的很周到。”
顾天明打了个哈哈,“小说看多了哈哈”终于过了拥堵路段,顾天明坐直了身体,脚下微微用力。
当车速终于提到六十码,薇瑟琳的瞳孔随着仪表盘指针颤动:"这速度足够让愚人众先遣队甘拜下风了。"她的羊皮手套死死攥着安全带,指节在皮革上压出月牙印。
"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还没体验高铁和飞机呢"顾天明突然好奇,如果现代的高科技,放在提瓦特大陆里面,不知道孰强孰弱?
路过收费站时,ETC的"滴"声让薇瑟琳猛然坐直:"这机械装置能辨识七国通行令?"她研究着挡风玻璃上的黑色小盒子,发梢扫到顾天明握档把的手背。
机场高速的指示牌开始出现,派蒙语音突然亢奋:"注意注意!右侧有违章拍照哦~"薇瑟琳转头看向窗外:"这瞭望塔竟能瞬间裁定万千铁兽的轨迹?"
"那是摄像头。"顾天明变道时打了把急方向,薇瑟琳的珍珠耳环甩到车窗上。手机微信突然弹出一个信息——家族群里跳出新消息:"顾琳的航班提前落地了!"
浦东机场T3的波浪形屋顶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时间刚过下午两点。
"还好还好,没迟到,还有半个小时,咱们先去停车场等等。"顾天明调转方向,驶入机场的地下停车场,远处摆渡车拖着白烟驶过,好像冰元素和水元素产生的反应。
………
波音787的机翼划过浦东机场上空的积雨云,顾琳把遮光板推上去半寸。舷窗倒影里映出她淡妆的脸,左耳垂的珍珠耳钉还是三年前弟弟送的生辰礼。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开始下降……"广播响起时,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羊毛大衣的牛角扣。俄航的空姐推着餐车经过,顾琳用带着弹舌音的俄语轻声道谢,顺手把没拆封的提拉米苏塞进登机箱侧袋——弟弟从小就嗜甜。
机舱灯光调暗的瞬间,她借着手机屏幕的反光又抿了抿唇釉。邻座戴貂皮帽的俄罗斯大妈拍拍她手背:"Девушка, ты сегодня особенно красивая."(姑娘,你今天格外漂亮)顾琳耳尖泛红,把垂落的栗色卷发别到耳后,发梢还沾着莫斯科机场的雪松香。
安全带指示灯熄灭的刹那,她从随身小包掏出个彩绘套娃。最里层那个拇指大的娃娃胸口,藏着张泛黄的大头贴——2016年迎新晚会上,扎马尾的叶凌霜正往她脸上抹荧光粉。
"姐你介绍的学妹太靠谱了!"去年除夕视频时,弟弟在镜头前啃着糖醋排骨嘟囔,"咖啡馆生意比我们游戏公司还红火。"顾琳当时望着西伯利亚的极光轻笑,心想那个在社团办公室追着自己问高数题的小哭包,居然成了弟弟的贤内助。
机身触地的震动让她膝盖撞到前排椅背,怀里的套娃差点滚落。空乘提醒关机的广播里混着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家族群弹出弟弟发的停车场定位图,背景有半截女生的米色围巾飘过。
"拿好您的行李。"空姐中文说得像在念俄语课文。顾琳起身时发现裙摆沾了块咖啡渍,应该是赫尔辛基转机时被芬兰大叔碰洒的。她懊恼地扯了扯驼色羊绒围巾,这是叶凌霜去年寄到圣彼得堡的生日礼物。
廊桥玻璃映出她拉行李箱的身影,马丁靴跟敲在金属地面上咚咚响。微信语音突然炸响:"姐!我们在2号停车场这儿!"背景里有女声轻轻"哎呀"了下,像是打翻了什么。
顾琳突然在自动步道上小跑起来,箱轮碾过接缝处发出喀嗒声。护照夹层里滑出张拍立得——2018年毕业典礼那天,叶凌霜抱着她哭花了眼线,睫毛膏在白色学士服上蹭出两道黑痕。
机场的停车场排了很多人,全是正在打车的乘客和正在接客的司机。顾琳踮脚张望时,围巾穗子扫到身后大叔的登机箱。"姐!这儿!"熟悉的声线带着点沙哑。
五米开外,穿灰色连帽衫的弟弟正拼命挥手。他身侧穿燕麦色针织裙的女生突然捂住嘴,栗色长发用木簪盘成松散的发髻——正是一年前视频里叶凌霜说"要留到顾琳姐回来才能剪"的长度。
弟弟张开双臂的瞬间,顾琳瞥见他卫衣领口露出小半截红绳——是她当年在灵隐寺求的平安符。叶凌霜身上飘来丝熟悉的佛手柑香,和记忆里社团活动室储物柜的味道一模一样。
"怎么还跟小孩似的。"顾琳笑着戳弟弟额头。
弟弟抢过28寸的行李箱推着走,轮子在地面画出歪扭的S型,像极了当年他学自行车时的轨迹。
“慢点,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顾琳笑着缓步跟上,突然发现叶凌霜还站在原地,捂着嘴眼圈发红地看着她,那眼神里面蕴含着复杂难名的情感。
这让顾琳也愣住了,不知道为啥小学妹要用这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自从大学毕业后,她去俄罗斯留学,和学妹之间的联系就只通过微信联系了,偶尔会通通视频。顾琳自认为她和叶凌霜的关系,最多算是普通闺蜜罢了,直到她把叶凌霜介绍给她弟弟。顾琳也没想到,他俩的进度还挺快,这才一年多,已经这么恩爱了。
“怎么了霜霜,不认识姐姐了?”顾琳走到叶凌霜的身前,亲昵得拉着她的手,看着眼前的丽人,只见她留着栗色及腰卷发,松松地扎成丸子头,露出耳垂上小巧的珍珠耳钉。米色羊绒围巾下藏着咖啡渍领口,左手腕戴着红绳金珠,指甲修得圆润干净,睫毛膏在右眼尾晕开芝麻大的黑点。
顾琳一边打量叶凌霜,一边称赞道:“几年不见,小学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天明这小子这一年来没有欺负你吧,他要有哪点待你不好,你尽快给姐姐说,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薇瑟琳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突然,上前用力的抱住了顾琳,嗅着她发丝的香气,在顾琳得错愕下,哽咽着说:“姐姐,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顾琳的驼色大衣下摆扫过自动门感应器向他们走来时,薇瑟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个转身撩头发的弧度,那个用虎牙咬开矿泉水瓶盖的小动作——分明是五百年前至冬宫书房里,凯瑟琳熬夜批改奏章时的模样。
薇瑟琳紧紧得抱着顾琳,把头靠在顾琳的肩膀上,看着顾琳洁白的后脖颈上,被长发掩盖的痣。再也忍不住,鼻腔里炸开的酸涩直冲眼眶,眼泪夺眶而出——凯瑟琳被耕地机刺穿心脏那夜,血污下也藏着这样一粒小痣。
………
冰晶吊灯在政务厅投下菱形光斑,凯瑟琳的貂裘滑落肩头,露出内衬的锁子甲。薇瑟琳记得自己十四岁那年,姐姐握着她的手批阅《北境矿脉开采令》,狼毫笔尖在羊皮纸上晕开墨点:"这里要改写成‘以寒霜守护矿工性命’,比冷硬的‘违者处刑’更有效。"
窗外永冻海的浮冰相互撞击,声浪透过三重琉璃窗仍震得墨水瓶轻颤。凯瑟琳总在批完十卷文书后,带她去冰崖练剑。那柄名为「雪国誓约」的重剑插在冰层里,剑柄缠着褪色的蓝丝绸——是她们母亲生前的发带。
"腰再沉三寸。"凯瑟琳的掌心贴住她后脊,寒气顺着铠甲缝隙渗入肌肤。当薇瑟琳第一次完整使出「霜灭七式」时,悬崖下的冰面裂出坎瑞亚古文字图腾,姐姐把捷报折成纸鹤投进烽火台,纸翼被火星舔舐成灰。
生辰那日,凯瑟琳赠她枚冰晶耳坠,内封着朵永不会凋的雪绒花:"等你能独自斩杀深渊使徒,我就告诉你唤醒花苞的咒语。"耳坠如今仍悬在她左耳,咒语却永远成了谜。
最痛的记忆定格在坎瑞亚那夜。凯瑟琳卸下王冠塞进她怀里,钻石棱角扎破掌心:"从此以后,你就是新任的至冬女皇,不要责怪天理,他也有苦衷…。"那夜姐姐的白金长发最后一次拂过她脸颊,发梢沾着荧蓝的深渊血。薇瑟琳在城墙上燃尽所有文书取暖,看着远方冰原腾起的紫黑色蘑菇云,融化的雪水浸透了她继承的冰神权杖。
政务厅地毯下还藏着她们儿时刻的身高线,凯瑟琳的字迹工整如印刷体:「薇瑟琳·罗曼诺娃,雪历357年,142cm」。如今那条金线早被往来使臣踩得模糊,就像姐姐教她煮的甜菜汤配方,在五百年的战火里失传了最后一道工序。
冰棺下葬那日,薇瑟琳偷偷把姐姐的半截断剑埋进寝宫地砖。剑柄的蓝丝绸每年极夜时会渗出冰露,她总错觉那是凯瑟琳跨越生死在说:"政务厅第三柜的密函,你还没批完。"
登基次年冬夜,薇瑟琳掀开政务厅第三柜的青铜锁,泛黄的《矿脉开采令》底稿突然飘落。凯瑟琳的朱批在烛火下泛起血色:「霜结矿井的温度阀值应设在零下23度,这是矿工们围炉饮酒时的体感最适值」。她突然想起姐姐总在批文间隙偷喝火水,酒瓶藏在装订成册的《边境防务图》夹层里。
某次极夜祭典,冰棺折射的极光在寝宫地砖映出模糊人影。薇瑟琳跪坐着擦拭断剑,剑柄蓝丝绸突然渗出冰露,沿着当年凯瑟琳握剑的指纹轨迹流淌。冰露凝结成句:「第七式收势要留三分余劲」,正是她苦练二十年未能参透的精要。
断剑渗露的异象在第五百个雪月停止。那夜薇瑟琳将冰晶耳坠按进地砖裂缝,雪绒花苞竟在黎明时绽放。晨光中摇曳的银蓝色花瓣上,浮现着凯瑟琳用睫毛笔写的咒文:「以女皇之血浇灌」。她咬破指尖滴落血珠的瞬间,冰棺方向传来琉璃碎裂的清响,政务厅所有墨水瓶同时蒸腾起靛青雾气,在空中凝结成姐姐最后的笔迹:「现在你才是真正的冰神」。
………
"霜霜?"顾琳用俄语发音的昵称让薇瑟琳浑身一颤。带着佛手柑香气的拥抱让薇瑟琳从回忆返回现实,那件莫斯科买的大衣还沾着雪松香,和记忆里姐姐貂裘上的熏香如出一辙。
顾琳用手缓缓抚摸着薇瑟琳的后背,用指腹抹过薇瑟琳眼泪。这个动作让薇瑟琳想起凯瑟琳为她拭去剑伤血迹的夜晚,眼泪又多落下了几滴。
“霜霜,别哭,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天明那小子欺负你了。你别伤心,姐姐给你作主!”顾琳看叶凌霜这么伤心,十分奇怪,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一边安慰叶凌霜一边询问。
"姐你箱子里装的是套娃还是铅球啊?"顾天明龇牙咧嘴地把28寸行李箱搬上手推车,金属轮子在瓷砖上碾出刺耳声响。他回头发现叶凌霜和顾琳还站在原地,还抱在一起,一副姐妹重逢的感动场面。
这让顾天明摸不着头脑,如果是叶凌霜也就罢了,现在站在那儿可是冰之女皇薇瑟琳啊,她根本不认识顾琳,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喂!你们什么情况啊?”天明又拖着行李箱走了回来,挠了挠头,问道:“发生了什么这是?霜霜你怎么哭了?”
“我还想问你呢!”顾琳一边安慰着叶凌霜,一边转过头来瞪着顾天明:“你小子是不是又惹霜霜生气了?你看她哭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点!你怎么…”
“没事,姐,不关天明的事”薇瑟琳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用力得摸了把眼泪,笑着对顾琳说”“不关她的事,姐。我就是,见到你太激动了…”
“你这丫头,咱们虽然三年没见了,但是中间又不是没通过视频。”顾琳哭笑不得,她没想到,叶凌霜竟然是一个这么感性的姑娘。
“别哭啦,我就在这儿,这次回国就不走啦!你们中午吃了没,饿不饿?走!姐请你们吃大餐!”
顾天明连忙摆手:“哪能让姐姐请?姐姐刚回国,该是我这个弟弟请,给姐姐大人接风洗尘!”
“你这臭小子…”
顾天明把行李箱往后备箱放时,薇瑟琳落在最后。她看着顾琳的背影被阳光拉长投在墙上,那轮廓渐渐与凯瑟琳举着火把巡视边关的剪影重叠。通风口突然卷来的冷风里,似乎飘来句消散在五百年前的"要守护好我们的冬都"。
“姐姐,五百年不见,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薇瑟琳在心中默默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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