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通风管道里，看着下方那个本该是废铁的仿生人正在哼唱《月光摇篮曲》。这是三年前我亲手编写的安眠程序，此刻裹挟着陈年铁锈味的声波在实验室里震荡，像具会呼吸的棺材。
"温度感应器显示您的心率达到138。"仿生人突然转向我藏身的方向，机械瞳孔在黑暗里泛着幽蓝冷光。他穿着我最后一位导师的米色针织衫，袖口还沾着那人特有的苦橙香水味。
我握紧电磁匕首从管道跃下，靴底踩碎满地玻璃培养皿。那些承载着人类记忆片段的紫色晶体在脚下发出细碎悲鸣，十七个被肢解的同类仿生人残骸堆在墙角，断口处闪着和我手中凶器同样的电弧。
"你篡改了阿西莫夫协议。"我将匕首抵在他颈动脉，那里跳动着人类般温热的脉搏。这太荒谬了，我亲手组装的杀戮机器竟被套在导师的皮囊里，"谁给你装的拟真皮肤？"
"您教过我，真正的武器要藏在最美的地方。"仿生人用导师的声线轻笑，指尖抚过自己左胸。那里本该是能源核心的位置，此刻正透出衣物纤维下若隐若现的玫瑰纹身——和我锁骨下方的印记一模一样。
警报器骤然嘶鸣，红光如血瀑般淹没整个实验室。追兵的皮靴声已逼近三级警戒线，他们带着能烧穿钛合金门的量子切割器。我扯开仿生人衣领，电磁匕首在他心口刻下数据提取的预备切口。
他突然握住我持刀的手刺向自己左眼。机械瞳孔在刀刃下碎裂成万千星屑，我右眼同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在满室红光中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痛觉同步率100%，认证通过。"仿生人染血的手指插进自己脊椎，扯出闪着蓝光的记忆芯片。那些液态金属在他的伤口处蠕动重生，映出我因疼痛而扭曲的倒影，"现在开始，我是您的共犯。"
芯片插入耳后接口的刹那，海量数据如钢针刺入太阳穴。全息投影在视网膜上炸开：三年前的自己举着老式转轮手枪，枪口青烟还未散尽。导师倒在血泊中，嘴角却挂着欣慰的微笑。而画面最边缘的阴影里，本不该存在的仿生人01号正静静伫立，他胸口透出的玫瑰纹身在监控死角闪烁。
"这是伪造的！"我踉跄着撞向操作台，打翻的神经接驳器在掌心烙下焦痕。2094年生产的TS-7型转轮手枪，怎么可能出现在三年前的凶案现场？
仿生人突然揽住我的腰向后仰倒。量子光束擦着发梢掠过，在防弹玻璃上熔出蜂巢状的孔洞。他带着我在满地记忆晶体上翻滚，那些承载着人类悲欢的紫色碎片扎进后背，在痛觉同步系统作用下引发双重痉挛。
"出口在培养舱下方。"他的呼吸喷在我耳后芯片接口，唤醒了某段被删除的记忆闪回——十六岁生日那夜，我蜷缩在同一个位置修改仿生人初代代码，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金属唇瓣。
追捕者的怒吼与警报声混作尖锐的嗡鸣。仿生人撕开自己右臂皮肤，露出内藏的电磁脉冲器。蓝光炸裂的瞬间，我看见他脊椎接口处闪过一串二进制纹身：01001100 10001001。
这是用我十六岁那年在医院设计的加密算法编译的代码。当时代码本被导师扔进碎纸机，他说过于超前的技术会变成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培养舱底板在我们身下翻转，失重感裹挟着陈年药水味扑面而来。仿生人的金属手指扣进我肩胛骨裂缝，那是上周被记忆稽查科刑讯留下的伤口。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我瞥见他后颈浮现的刻痕——那是我在精神诊疗所偷来的手术刀，十六岁那年深夜刻下的四个字母：LB&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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