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可是过了一个礼拜还没有回来,欢颜都要忍不住买票去他的老家了。
向晚瞪了她一眼,“打个电话问问嘛?是没有电话费还是他老家偏远山区没信号?”向晚这么一说,她就像泄气的皮球,她不敢打。记得谈恋爱住宿舍那会,两个人每天说不完的话,不煲一个小时的电话粥不罢休,为这事当时跟一个宿舍的舍友李子还闹了矛盾。人家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只怕没等到婚姻呢,大部分人感情已走到坟墓……没等她打电话去问问孟江,孟江给她来了电话,第一句话却是要分手。
欢颜都愣了……慌乱,无措,她都忘了她是怎样挂断电话的,只记得全身发冷。盛夏灼热的天气,她却觉得冷。
哪怕高考落榜那会,她也没有这样惊惶失措过,她记得很清楚,查分那天是个雷雨天,乌云压顶,远处闷雷滚滚,一阵阵打雷却不下雨,空气中蔓延着灼热,寸寸煎烤着她的耐心。这样的天气最难受,她的心情也像那天气一样焦灼。等到分数出来,果然大失所望,离估的分数差了一百分。
那种难受是无以言说的。全家人都对她寄予厚望,爸爸妈妈巴巴地等到沙发里陪着她查分数,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宣判,普通的家庭,相信高考是唯一的出路……她记得她念完分,全家都沉默了。
爸爸鬓间已经有了白头发,可还是对她笑了笑,说,“没事,读不了大学也没事。大不了爸爸养闺女一辈子。”
她差一点没掉眼泪。期待越大,失望越大……最后心不甘情不愿调剂到一所省外大学。那个暑假可能是别人最开心的时候,可却是她最难过的一个暑假。明明心底难受得要死,还是要强颜欢笑,她觉得她对不起父母,可是她哭不出来,就比如这会。只是一遍遍回想着孟江说的话,他是为什么要分手来着?对了,他说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得回去照顾爸妈。还说他需要一个事业上能与他齐头并进,能替他分担生活压力的另一半,他跟她在一起,压力真的很大……公寓他付了半年的租金,他的东西也不要了……
连她,也不要了。
多么庸俗的理由,她实在想笑。
仿佛好端端的天气突然雷雨,仿佛什么凭空折断,有人突然捅了她一刀……这样的始料未及,这样的猝不及防,晴天霹雳,甚至连架都没有吵过。
只怪她的初恋来的太晚,只怪社会像一只巨兽,吞噬了她爱的少年,让他也因为现实,放弃了她。
只记得挂电话的时候,她风度全无,几乎差点跪下来求他了,她求他不要挂电话,如果他觉得压力大,那她以后一定好好拼事业,帮他分担经济压力……只是不要分手,不要不要她。
这样低声下气,她以前看到这样的女孩子最是鄙夷,不就是个男人嘛?不就是分手嘛,哪有那样吓人,至于像那些女孩子,大街上泼妇一般,颜面尽失,父母看到了又该情何以堪?
可她现在觉得真的至于,只要他不离开她,她想幸好方才是电话里跟她提分手,如果当面提分手,她不保证自己不会跪下来挽留他……只觉心像用一把钝刀子割,钝钝的疼,以至于挂断电话好久,才哭出来。
曾经她以为这辈子都完了。可是,后来她才知道,人生不会完,只要活着,人生永不会完,所以她做不出来为爱伤害自己那样的傻事,只是哭。上大学头两年她的意志一直很消沉,直到遇见阮孟江。从那以后她也学会了得过且过,随遇而安,反正人生尽力了,也不能达成心愿,在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领域、在她曾经自信满满、以为只要刷题、掌握正确答案就能获胜的考试上,照样折戟沉沙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反正不能得偿所愿,何况其他呢?
接到向晚电话的时候,她足足哭干了一包纸巾,直到声音沙哑,她的声音带着哭鲠,断断续续说不出话来……向晚气急败坏,“怎么啦?到底怎么啦?欢颜,发生什么事了,说话啊……别着急,等着。”
等她哭得累了,都要睡过去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等向晚知道她是因为跟阮孟江分手哭成这样,差点没背过气去,“那种渣男要他有什么用啊?林欢颜你贱不贱啊……你就那么缺爱,不惜上赶着给人当保姆么?那我给你付钱你帮我做卫生好了,正好我下个月要出差……这种不知好歹的男的,没车没房的,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反倒他先提分手,要我说分了正好,让你正好可以名正言顺找下一个了。”
欢颜原本想要止泪,分手嘛,有什么?不过是初恋么,熬一熬就过去了。人生的难关,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听向晚后面说道她为他付出那样多……却忍不住更伤心。
这样的付出也换不来一个人,她还能怎么办?
也许,付出多的那个才更不舍吧。
向晚生拉硬拽,几乎是拖着她离开了那间小小的公寓,“这种时候,更不能自己待着,更要出去玩,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满的。”
“你知道嘛?我从前一直很羡慕你,羡慕这个世界,还有你这般为爱无私付出,相信爱情的女孩子……有时候在想,如果我在爱情里不是那样锱铢必较,不是那样一心扑在事业上,是不是就有人爱了,是不是我的婚姻就会不一样,至少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我今天一点也不羡慕你了,更不会再心存幻想。”
欢颜惊奇万分。
下一秒耷拉下脸,"你怎么这么会往我伤口上撒盐呢?”欢颜眼泪掉的更厉害。她有一天她看到电视上一位女明星的采访,那位女明星刚刚分手,记者问她现在还相信爱情吗?她说相信啊。如果不相信,不是太惨了吗?说那句话的时候,她的香港普通话还不标准,眼底却亮晶晶的仿佛闪烁着泪。
是啊,如果不相信,不是太惨了吗?那样光鲜靓丽的女明星,原来也会这样地自欺欺人,凡夫俗子,亦复如斯。
向晚拉着她,两人在酒吧喝完了整整一箱啤酒。欢颜从来不知道,啤酒也是能醉人的。到最后舌头都打架了,她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只记得她拉着向晚,一个劲儿地哭,哭得肝肠寸断。
向晚贴近她的耳朵,“今天让你好好哭……明天再哭,瞧我怎么收拾你!”
那个曾经承诺一辈子要对她好,那个每天叫着‘老婆’的人……他怎么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呢?
欢颜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回家的,更不记得自己哭到情难自抑的时候拽着路上行人的袖子,他不要我了……她从来没有宿醉的经历,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像裂开一样,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她看了好几秒,那真皮沙发,白色的床,白色的窗帘,乳白色的床头柜,乳白色的欧式躺椅……整整占据一面墙的窗户,阳光均匀地透过干净的玻璃洒在床上,她和向晚横七竖八躺在席梦思大床上,如果不是身旁的罗向晚,她差点以为自己发生了一夜情,或者到了国外电影里的天堂,明天新闻上就会播放:“京桥一公寓内女子因失恋醉酒致轻生……”她想,要真的这样也好,不用上没完没了的班,不用因为阮孟江甩了她受这份罪。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着,门外忽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竟然还有人!她慌乱摇醒向晚,“完蛋!咱们被人拐卖了!”向晚一向有起床气,头一天应酬完第二日素来要睡一上午,公寓里没人敢吵她。这时候被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等看清林欢颜那张红肿的脸,“林欢颜你是不是有病!这是我家!”
欢颜忽然想起来今天还上班哪!完了完了,慌忙四处找手机,向晚问,“你找什么?”
“我在找我的手机……还没跟主任请假呢。谈恋爱被人甩了不能因为这工作也丢了呀。”
向晚瞥她一眼,“假我都替你请好了……你瞧瞧你这样还能去上班么?”
卧室边就是盥洗室,盥洗室一面一人高的镜子。镜子里的她果然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眼,脸上泪沟纵横……果然一脸憔悴。可是下一秒就被浴室的各种现代化设备吸引住了。
啧啧,富二代的生活。欢颜一边忍不住感叹,一边刷牙,一边说,“我要是你啊,我就做阔太太……每天买七八件衣服,不带重样的,干嘛还那么拼啊……”
向晚一脸凛然,“你没听说么?父母的钱躺着花,伴侣的钱站着花,儿女的钱跪着花……女人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向晚这句话忍不住又勾起了她的心事,所以他才离开她的吗?
多么痛的领悟,向晚早就明白,而她要经过一番抽筋剥皮,才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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