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欢颜接到向晚的电话,约她出来吃火锅。想到两人毕业后的确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面了,欢颜想了一下,便答应了。
还没等她说去电话那头罗向晚已经叫起来,“不许不答应昂……我在号称京桥第一监狱——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的律所干都能挤出时间来,你一个杂志社前台,怎么敢说没时间?”
欢颜苦笑一下,倒不是她矫情,是真的没时间……毕业以后,她还在浑浑噩噩无头苍蝇般东奔西跑一份一份投简历的时候,向晚已经进了本市号称国内红圈的顶级律师事务所——红杉律所,成为了一名律师。
倒不是她不努力,而是向晚父亲是本地知名企业家,上学就安排向晚在四大、五百强各种名企实习,毕业后有了学历背书,光鲜的实习履历,托她爹的关系找这么一份工作自然不在话下。否则照现在名校云集、名牌大学生扎堆京桥的现况,凭他能力再强、学历再怎样金光闪闪,实习生进入红杉只怕也难。倒不是说向晚能力不够,毕竟上学那会儿向晚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人漂亮,性格又活泼,是校电视台的记者,主持过很多大型晚会,这样的人到哪都吃得开。
有时候欢颜都好奇,时间到底都去哪了……毕业短短半年,两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她还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杂志社得过且过混日子、每天替阮孟江洗一件又一件衣服的时候,向晚已经褪去了校园的青涩,在号称男性统治区的红圈律所混得风生水起,事业堪称小有所成。
不过欢颜也不嫉妒,这世上猫行猫道狗行狗道,她也没什么事业心,平心而论,即使有向晚那样的好平台好家世,也未必能取得她那样的好成绩。这也是她们之间友谊长存的一大原因,毕竟红花还要绿叶衬,她就是那朵绿叶,在有她在的场合总能恰到好处地衬托林向晚。
而向晚也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遇到的天花板的存在了,亦是她能想象到的最优秀的那种女生,要说这样的人生有什么缺点,那唯一的缺点,也就是英年早婚了……向晚一毕业就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了家世相当、金融新秀的陆朝阳。
地点约在学校后街一家老字号,重庆火锅,红油锅底,红彤彤的辣椒浮了一层在表面,随着沸腾的汤汁散发出袅袅香气,辣的人舌尖直冒烟。
罗向晚一见面就埋怨她,“你怎么比我还忙……我不约你,你就能半年不主动打一个电话。”
欢颜不好意思地笑,“那不是怕你日理万机么?”
她的话倒把罗向晚逗笑了,转瞬看见她身上的衣服,向晚忍不住皱眉,“都毕业工作了,你怎么还打扮得一团学生气……阮孟江上学那会看着挺好的,怎么也这样小气,不给你买件新衣服?”欢颜今天出门匆忙,套了件简单的白T恤,向晚记得那件白T恤还是她就穿过的,好多年了。欢颜忍不住对比了一番向晚一身精致的淡紫色香风裙,优雅干练中不乏温婉大气,觉得自己的确还像个尚未毕业的学生。
欢颜立马出言维护阮孟江,“他不是不舍得,他忙嘛,忙得连饭都没功夫吃。工资卡交给我,你不也没时间陪我逛街么?……就只能我买菜做饭,再好的衣服油烟熏两下也不成样了。何况咱俩吃火锅,溅上油了也不心疼。”
“你怎么把自己活成了老妈子一样……”
“一个家总要有人主外,有人主内。”
向晚嗤之以鼻,“女生职业黄金期很短的,毕业这几年是搞事业的黄金时期,能上去就上去了,上不去,以后也只能在杂事上打转……你这么一心阮孟江打算,牺牲自己照亮别人,以后可怎么办呢?”
“以后让阮孟江养我呗。”欢颜无所谓地道。
“得啦得啦,知道你一心扑在你们家阮孟江身上,我就是怕你傻,女人没有自己的事业,靠男人总归不牢靠……这年头还有你这样的贤妻良母,阮孟江做梦都该笑醒了。”向晚本来想说,“万一有一天阮孟江不要你了怎么办?”不过,这话她没说,混迹商务局,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她也不用混了。何况她了解凭林欢颜那温吞、与世无争的性子,就是一心做事业,也未必能激起什么水花。
“那我什么时候能听到你们好事将近?”向晚笑着打探。
“这……要看他了。”说到这,欢颜就没什么底气了。虽说如今社会包容程度提高,未婚同居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到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孟江一心扑在事业上,总是跟她说刚毕业,根基还不稳,给他两年时间等他在京桥买了房就跟她求婚,两人都打算迟一点再考虑成家的事。
欢颜说得没错,阮孟江忙,是真忙。一毕业就进了加班出名多的审计行,罗向晚说的那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也同样适用于他们审计。如果不是男朋友做审计,欢颜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忙到如斯地步。很多个晚上,她都睡着一觉又醒来了,稀碎的灯光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睁开惺忪的睡眼,孟江还坐在电脑前,电脑亮着的屏幕印出他专注的神情、略带憔悴的脸色,连睡衣也能穿得那样笔挺如新,也许真的是人家说的缺什么补什么,她觉得这时候的孟江反倒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她是学渣、又吃不了什么苦,所以很欣赏孟江这样为了学业事业可以无限专注努力、出身平凡靠自己在京桥创出一片天地的人……所以她很理解他,平时能做的家务她都尽量自己做,不让他为一点家里的事烦心。
果然,欢颜刚刚嘴里塞了一块经过七上八下、煮透了的毛肚,就接到了阮孟江的电话,向晚听到电话那头阮孟江的语气有些不好,似乎带了脾气,“你去哪了?我的那件白衬衫放哪里了?”
欢颜老老实实道,“跟向晚在外面吃火锅呢……那件衬衫我熨完放在柜子里了,你柜子里找。”
片刻,向晚听到电话那端阮孟江语气微微不耐,“哪个柜子?床头的衣柜里没有的。”
“着急吗?不着急等我回去给你找……”
后面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挂了电话。向晚斜睨她一眼,“你们家阮孟江怎么跟皇帝似的?还让你随时伺候……”
不过欢颜没往心里去。爱一个人的时候,不就是会想他所想,急他所急嘛……
等她回家,阮孟江今天头一遭回来得比她早,倒不是他回来的早,而是她回来的太迟了,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客厅里黑魆魆的,映出窗户外星星点点万家灯火摇曳璀璨繁华,唯有卫生间还亮着灯,透过浴室毛雕花的玻璃,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等她换鞋的功夫,他已经披着浴巾走出来了,边走边拿着毛巾擦乌黑鬓角亮晶晶的水汽,活脱脱一副美男出浴图,欢颜最喜欢看他洗完澡后的样子,他的身材一向很好,此刻洗完澡,没有了白天的风尘仆仆,连眸子也亮晶晶的,像初生的婴儿。难怪孔子他老人家也说,食色,性也……没有理会她乱七八糟的念头,他蹙眉问,“吃的火锅?”
“嗯,和向晚一起吃的。”欢颜有些理亏地道,“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饭?”说着换上围裙就要进厨房。
出乎意料的——“吃了。外面吃的。”他的眉宇间有深浓的疲惫,仿佛不想讲话。
“你不高兴了?”欢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毕竟自己头一回回来得这样晚。他忙着为小家奋斗,忙到这会估计连饭也没有吃,而她下了班不告诉他一声就跟闺蜜出来吃火锅了。
阮孟江这时候倒好脾气地安慰她,“哪有……你不要多想。这些日子太累了,冷落了你,你多担待一点。”
一句,只这一句,一切尽在不言中。怪不得向晚说她,几块甜言蜜语就能哄得她任劳任怨,甘心为小家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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