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池姒洗过澡出来,一边擦拭头发一边拿起手机,有四个未接来电,都是宋微澜打来的。
池姒将毛巾随手丢在沙发上,回拨。
“honey,你去哪儿了?你不接电话可是吓死我了。”听筒里传来宋微澜紧张的语气。
池姒用手背擦掉下颚的水珠,淡淡地回:“放心,我很安全,别瞎担心。”
宋微澜安静了几秒,讪讪地点头,“行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改天见。”
宋微澜因为池姒的质问当时有些出神,后来想起,她还不知道池姒自己一个人去了哪里,安不安全呢。
池姒不接电话的时候她的紧张的不行,但当池姒拨回来之后,她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况且,她也没资格过问“金主”的行踪。
“嗯,挂了。”
躺在床上,池姒设想了关于明天的无数可能及应对方法,直到天蒙蒙亮才堪堪睡下。
隔天早上,池姒在仆人的服侍下换了身得体的香槟色连衣裙,不会太明艳,又不会显得随意,中规中矩。
仆人不住的赞美,发自内心的,因为她们从未见过少夫人,也不知道少夫人居然如此年轻貌美。
池姒整理好裙摆,走出房门余光一闪,就见商时序身穿崭新的黑色衬衫靠着门边的墙壁,笔直的长腿屈在身侧,幽深的眸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池姒身上。
“没有喜欢的首饰?”
虽然这样素净的打扮已然很美,但今日的场合下,怕是会让人误会自己苛待夫人。
池姒摇摇头,“不习惯。”
商时序想要抬起的手又放下,淡淡嗯了声。
商公馆处于罗坦尼亚的边缘半山处,距离老宅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两人走的很早,大约九点钟到了老宅。
这是一座古典雅居风格的宅邸,门前一块巨大的牌匾上写着“四时居”,没有池姒想象中的那样富丽堂皇,甚至没有商公馆气派。
商时序抬起手臂示意池姒挽着,“自然些,叫一下我的名字听听。”
池姒撇了下嘴,呼出一口浊气,“商时序……”
僵硬的很,像一个老妈妈。身后的沈骁都忍不住要笑出声。
商时序无奈地摇摇头,伏在她耳边,语气诱哄,“再换一个称呼,嗯?仅此一天而已……阿姒。”
亲昵的称呼从他低沉的嗓音中传出,像是一个魔咒一般,激起了池姒一身的鸡皮疙瘩。
“知道了,我会配合好。”池姒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又气又羞,这两天的商时序言行属实有些超出平日的界限……算了,逢场作戏,可以忍。
商时序也适时地放过她了,慢慢来吧,小姑娘到底还是脸皮薄。
挽上手臂,两人走进了庭院,已经有不少人来得更早些,目光尽数移到了二人身上,但仅是一眼便不敢多看,老老实实的欠身致意。
“他们很怕你?”池姒小声问道。
外界皆言西州霸主商时序杀伐冷绝,权势滔天。
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在没有过多了解的前提下,池姒认为,单单是他这张脸,也足够举世瞩目了。
即便是早些年池姒游走异国他乡见过各种俊美无俦的男子,在他面前都显得寡淡许多。
“不知道。”商时序几乎不可见的扬了下唇。
世人应该都怕自己的,除了他这个命定的小妻子。
抛去商时序本身的权力威望,大的家族往往尊卑分明,祖训严明,在商氏,商时序作为嫡系长子,又是最有可能的继任家主的人选,自然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不多时,沈管家引领着二人来到后堂的独立会客室。
上首两把太师椅,左右两侧也摆着椅子和茶桌,风格倒是类似早些年的客堂。
“少主,少夫人,您二位先稍作休息,家主马上就过来。”
商时序点了下头,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待他离去后,池姒自发的坐上了另一张太师椅中。
沈骁刚想出言提醒那是家主的位置,瞄见商时序抬了抬手指,便又低下头当鸵鸟。
好!你就宠她吧!
池姒拿着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眼神又开始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他那般脊背挺直地坐着,狭长的眸悠远深邃,立体的眉骨和清晰的轮廓,英俊冷贵,镌刻进骨子里的杀伐野性此刻显露无疑,倒真真是帝王之相。
不到两分钟,门外就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池姒循声看去,商鹤闻穿着一身淡棕色的唐装逆光走了进来。
她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撑着扶手打算起身,商鹤闻却抬手压了压手腕,“小丫头,坐着吧,自家人别客气。”
池姒颔首点头,端了端坐姿,便一言不发。
商鹤闻毫不介意,徐步走到左侧椅子坐下,接过佣人送来的盖碗杯,他端着底托掀开杯盖嗅了嗅,眼神则看向商时序问道:“前两天胤礼那边出了事,是你动的手?”
商时序斜倚着扶手,姿态随意和洒脱。
他抬起眼皮扬着眉峰:“他和你告状了?”
一听这话,商鹤闻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吹了吹茶杯的热气,啜了口茶,“他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功夫找我告状。是宗会得到了消息,这两天他们调查了不少细节,怀疑是你。”
“嗯。”商时序云淡风轻,便是承认了。
商胤礼是第二支系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一直野心勃勃,想把手伸到自己的地盘。以前商时序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一些小动作,但近来他的胃口有些大,拎不清分寸。
所以,简单粗暴,甚至没有过多的掩饰,他让人把他名下的那片产业园给炸了,斩了他在东州的一些资源。
商鹤闻则目光一顿,“手足相残是大忌,你倒是不怕宗会问责。”
池姒目光微动,宗会的整体地位基本上和家主平起平坐。
世代大家都有设立宗会的习惯,由本家在内各个支系德高望重之人组成,多用于规范和监督全族的一举一动。
“问责?”这时,商时序屈起长腿缓缓搭在一起,他碾了碾指尖,声音浑厚又低冽,“能问责到我头上的时候,这个制度就该废了。”
商鹤闻放下茶盏,佯怒道,“臭小子,我还没死呢。”
商时序不以为然,仍保持着原本的姿态,池姒都替他捏了把汗,公然和宗会对抗,实在是不明智,毕竟他还没有真正继任,就算继任,废除宗会制度也不是他自己能一锤定音的。
父子俩僵持了一阵,商鹤闻微叹了口气,重新拿起茶盏,“怀疑,就只能是怀疑,下次做的干净点。”
他明显是找个台阶下,满是包庇的意味,商时序也就顺着话说了声知道了,这茬便过去了。
商鹤闻本来就没打算怎么样,在大世家里,不论明争还是暗斗,都是必然发生的,也必定强者为胜。
若是让宗会旁支踩到自己头上,那才是笑话。
继而商鹤闻目光温和地看向池姒,和蔼地笑言,“小丫头,这两年生活的可还习惯?”
池姒似是受宠若惊地低下了头,“习惯。”嘴上应答着,但她眼里满是复杂。
太出乎意料了,商氏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别紧张,我们可以单独去后面聊聊吗?”
这么一说池姒就更紧张了。
“就在这说吧。”商时序开口。
商鹤闻眯着眼望向他,“你该去主厅了。”
商时序还想开口,池姒已经站起身,“可以,您请。”尔后就跟着商鹤闻去了后面的茶室。
茶室和会客室间隔开来,格外幽静。推开雕花木门,入内就有一阵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池姒入座之际,一杯清茶被推了过来。
商鹤闻视线落在飘逸杯上,眼神里似乎透着几分回忆的悠远,默了默,才说道:“早些年,有位朋友特别喜欢喝这太平猴魁,赠予我许多,我一直没舍得喝,丫头尝尝。”
池姒客套地颔首,托着杯子送到唇边呷了一口,芬芳的茶香绽放在味蕾上,她浅笑附和,“确实是好茶,醇而不涩,香气浓郁。”
商鹤闻欣慰地连连点头,长叹一声,从茶桌前站了起来。
他踱步走到茶架旁,负手而立,目光落在那包太平猴魁上面,低声问道:“丫头,离开泊莱的三年,可学会了什么?”
池姒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淡声回应,“只是年少执拗。”
“丫头啊,天命不可违这句话听起来虽然可笑,但你回味回味就会发现,人这一生无法自己左右的事实在太多,是不是?”
池姒垂着头不做声。
商鹤闻背对着她,没听到回答,不禁揉了揉手腕上的佛珠,徐徐转身,“你现在如何看待你和时序的婚事,还那般抗拒吗?”
池姒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直视着商鹤闻的眸子,“我想知道真实的原因。”
小时候,父亲就总念叨着天命不可违,说她以后会嫁给商氏最出类拔萃的孩子。她不信,听不进去,以至于在她18岁的订婚宴前夕,她毅然决然的与父亲断绝关系,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三年。
商鹤闻又叹了口气,摩挲佛珠的手指也渐渐停了下来。
他说:“如果你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某些真相只会害了你。你只需回答,这段婚姻,你还愿意继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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