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最近很清静,静到连一点飞鸟虫兽的声音都听不见。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块地方经过的修士越来越少,偶有匆匆到来的,也必定会匆匆离去。就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这日清晨,慕子垣醒的很早,用皂角牙线之类的东西洗漱过后挽起袖子准备做饭。每到这时他就会有些羡慕那些有灵根的人,修为上去了,就不用担心凡尘俗物沾染,也不用那么麻烦地洗漱。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是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长时间独立生存,要是连菜都不会做,根本活不下去。但是今天他还是尽力让菜肴显得丰富一些。毕竟算算日子,他义父也应该回来了。
义父名叫孟延,是个武者。
从小时候带他生活到七八岁,之后几乎是每两年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只是匆匆洗去风尘和慕子垣一起吃顿饭,第二日便无声无息地又离开了。他少年时也曾问过义父要去哪里,但久久未有回应后也便不再关心这些琐事。
虽然相处时间愈来愈少,但是一手扶持的情义却未有丝毫缩减。
门口忽的敞开,冷风倒灌进屋内,随之灌入的还有咸腥的海洋气。一席黑色斗笠的男人伸手推开了门,进屋后摘落斗笠抖了抖风雪,冲着屋内端坐的已经看出成年模样的义子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微笑。
男人皮肤晒得是匀称的蜜色,气质爽朗,兴许修仙者都没有不好看的,是很有气魄的那种帅气。肌肉恰到好处的撑起了一席劲装。看起来只像是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人。他的容貌已经十数年没有变过了。男人快步向前给了久违的义子一个拥抱,把他的头发扰的混乱,引起对方微弱的反抗,然后又迅速被镇压。
“子垣有没有想念我啊?”
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豪放地岔开了双腿,把已经风尘仆仆的外衫解下随意搭在一旁。
“您这次是下海了?”慕子垣已不是少年,说些直率的话还感到脸皮子薄,于是微微换了个话题。孟延体谅着少年人微薄的自尊心不去强行要个回答,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对啊,去海里跟群泥鳅打了一架。正好,要的东西集的差不多了,后面应该就不会那么经常离开了。”他爽朗地笑了几声,看到抽条的少年还有些感怀,不过两年没有回来,才到胸口的义子已经只差他半个头了。
孟延看着义子熟悉的容貌愈发感怀。
忽而他眼神凌厉,左右环视了一圈房间。皱着眉头询问:“这里有谁经常来吗?灵力的波动很强。”还不等慕子垣回答,他便站起身来寻找痕迹。他轻巧的四处观察,微微一俯身,看见墙壁上刻下的剑痕。剑痕入石三分,让他的表情更加凝重。
“子垣,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有谁来过?”
慕子垣沉吟片刻,伸手指向放在屋角的长剑,长剑由于过多的使用已经伤痕累累,他大而化之地回答:“一个闲散剑修罢了,跟着他学了些时日的剑。”
孟延的眉头仅仅皱了一下,复而掩饰般的松开了。他的眼神里又涌起了一片雾气,更久的回忆袭来,竟让眼神都柔和了一番。“学剑啊,你也是应该学剑的年纪了,当年我和你父亲他们,也是在这般年纪……”
“父亲?”慕子垣的筷子停住了,他几乎没有从义父嘴里听到过生父的消息,不知是生是死,是好是坏。而义父不知为何也鲜少提起他们的存在,这就像是一个禁忌,被两人忽略的禁忌,又或者是横亘的太深刻的悲伤。
孟延不再回避,只是满怀欣慰的看着他,慕子垣站在他面前看着义父的表情,总是会产生一种错觉,错觉他就是自己亲生的父亲,他们逐渐会长作相似的样子,再携上同一把剑闯荡天下。
可他知道不可能,义父的长相更偏向于胡人的那种粗犷与英俊,而他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脸确是完全的东方的隽美与细腻,同样是英俊的,只是不会有人将他们联想到一起。
所以偶尔,慕子垣在家里一人待着的时候,也会想象一下真正的父母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会同义父一样爱笑,还是像其他散修一样高傲,或者是什么大宗门有规矩的子弟……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问。义父自有他的想法,不告诉他兴许是觉得他当时太年幼。
“你的父母……抱歉,子垣,我现在也还不能告诉你他们是谁,但我、”孟延的注意力从陌生的灵力转了回来,一米九的男人此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慕子垣垂下头,轻轻地将粥吹冷,筷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清脆,好像要压住孟延的声音,不让他把话说出口似的,
“家父家母应该都已仙逝,子垣知道。”
孟延愣了一下,露出了一种近乎苦涩的笑容,又为了义子如此聪慧而欣慰。“待你及冠,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在这之前,那个剑修的事情,你一定要细细的告诉我。”孟延的脸色突兀地沉了下去,似乎是对口中的人有些不以为意,“你要学剑,我不反对,但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当我孟延义子的师傅,特别是剑道,你想学我也可以教。”
“义父不常用剑吧。”慕子垣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跳到了最轻巧的地方,“子垣不曾拜师,只是偶尔学得几式罢了。”
孟延绷紧的情绪缓和下来,随手解下身侧的长剑,凌厉的长剑削铁成泥,黑色的剑鞘却将它的锋芒牢牢锁住不让外露,可剑鞘也华贵非凡,简直不像是寻常过于豪放的义父会选的款式。放在矮小的屋内总感觉格格不入,“我们子垣,就如这剑,是一定会走出这里的。”
“你要知道,你是正统,不可拜师学于其他小道学习功法,那只会耽搁你的前途。”
虽然孟延嘴上这么说着,但慕子垣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而真正的原因是被这个粗心的男人也三诫其口的秘密。他目前还不知道,但总会知道的。
而现在只希望魏老不要那么巧地回来,又那么巧地撞上义父了。这样的概率极其罕见,魏老的行程亦是飘忽不定,一月偶尔会来七八次,或者一次都不来。而义父更是如同神隐一般,他知道义父会回来都还是靠的灵鹰传书。
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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