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你就是我千年等待的天使》
第二十五章 人情冷暖
七月底，北京宛如一座巨型蒸笼，骄阳似火，无情地倾洒着炽热光芒，将这座城市炙烤得滚烫。街边夏蝉高声嘶鸣，那此起彼伏的声响，愈发让人愈发心烦意乱。胡同里，老槐树无精打采地垂着叶子，层层叠叠的叶片好似被抽去了生机，蔫蔫地挂在枝头。热风仿若调皮又惹人厌的顽童，肆意穿梭其中，裹挟着地面的尘土，不由分说地扑向过往行人的面庞。
陈二叔站在院子里，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可扇出的风也带着滚烫的温度，就是站在树下，也感觉不到多少凉意。今天是周末，陈二叔单位安排这些看门的一周还休息一天。他看着这么年轻人有是没有事情做，也是焦虑万分。他抬眼望向正百无聊赖地靠着墙根的家亮和肖云飞，眉头瞬间拧成了个 “川” 字。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源源不断冒出的汗珠，“云飞啊，你姐夫今年没来，没人带你做油工！我听说你姐夫那朋友朱善明，在工地做油工带班，他们那活计估摸还能再干一个月左右。你呀，可以去找找他，兴许能帮上忙。”
“好的，二叔，那我晚上等他们下班回来去问问。”
肖云飞微微点头，心里隐隐一丝期待。陈二叔口中的朱善明，自己是知晓的。他与姐夫不仅是同乡，去年姐夫还带着他们夫妻俩一同在工地做油工半年，算起来，彼此间也有那么几分交情。可毕竟姐夫不在北京，实在拿不准人家愿不愿意向自己伸出援手。
夜幕很快降临，可闷热的气息却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晕，在那微弱的光线里，数不清的细小蚊蝇欢快地飞舞。肖云飞满怀期待，匆匆地穿过一亩园村那狭窄曲折的巷子。巷子两旁的房屋紧紧相依，人流中大部分都是下班的外地民工，行色匆匆，手上拎着背包或路过街市买的食材。
很快肖云飞来到了朱善明夫妻俩居住的院子前。眼前的院子并不大，几间低矮破旧的平房静静矗立着，墙面的石灰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头，像是一道道岁月刻下的伤疤。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朱善明夫妻俩的身影，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肖云飞不知道朱善明住的是哪间房屋，看到一间房子屋门半掩，准备抬手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院门询问一下，门轴发出 “嘎吱” 一声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一个身形从屋内走了出来。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我定睛一看，惊喜瞬间涌上心头，竟然是小学同学，邻村的邱小明。
“小明！” 肖云飞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声呼喊了一声。
邱小明闻声抬起头，先是满脸疑惑地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云飞！真的是你啊！你怎搞跑到北京来了？”
“今年春节后来的，我是来找朱善明大哥，听讲他在哪个工地带班，看看能不能找他帮忙，去他工地干活。” 肖云飞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跟着邱小明走进了他的小屋。
小屋里的闷热程度丝毫不亚于屋外，狭小的空间里，一张单人床占据了一角，床上的被子随意地堆放着。床边摆放着一张破旧不堪的桌子，桌面油漆脱落，脏兮兮的。桌上放着一台小风扇，那风扇的叶片慢悠悠地转动着，发出 “吱呀吱呀” 的声响，可吹出的风却依旧温热，丝毫不能缓解屋内的燥热。邱小明猫着腰，从桌子隔板下摸出两个玻璃杯，随后拿起桌上的热水瓶，往杯子里倒了两杯凉水，递到肖云飞面前：“先喝口水，解解渴。这天热得，感觉人都快被烤化了。”
肖云飞赶忙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那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了片刻的舒爽。“咱们可有好些年没见了，你怎么也在这儿落脚了？” 我放下杯子，开口问道。
邱小明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老家人到北京来基本上都到一亩园村落脚，或者东边的福缘门，或者对面的挂甲屯。我在附近一家小饭馆帮忙，给人家后厨打打下手，勉强能填饱肚子。你呢？听你刚说找朱善明干活，你会做油工？”
肖云飞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不会，不过我不怕吃苦，想着跟着朱大哥学，哪怕只拿小工的工资也行。”
邱小明微微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担忧：“云飞，我可不是故意泼你冷水，朱善明他老婆雷小红，那人可不好打交道。能不能成，关键还得看她愿不愿意点头。不过咱先不说这糟心事了，这么久没见，咱俩可得聊聊。”
一提起小时候的那些趣事，俩人的话匣子就像被一下子打开了，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你还记得初一放暑假的时候，我们几个在村里偷西瓜的事情？” 邱小明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兴致勃勃地说道，“那天午后，太阳毒得厉害，地上都被晒得冒烟了。咱们几个小伙伴偷偷摸摸地溜到薛大伯家的西瓜地。当时就属你胆子最大，二话不说，第一个翻过了那篱笆墙。结果脚下一滑，被西瓜藤给绊倒了，整个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手里抱着的西瓜也滚出去老远。”
我忍不住 “扑哧” 一声笑出声来，那些童年的回忆一下子鲜活起来：“可不是嘛！薛大伯在瓜棚里听见动静，气得抄起锄头就追了出来。咱们几个吓得撒腿就跑，我跑的时候太急，还不小心被石头给崴了脚，一瘸一拐地跑了好长一段路，才总算把薛大伯给甩掉。后来咱们躲在村头那草垛后面，把那个摔烂的西瓜分着吃了。虽说西瓜沾了些土，可那味道非常甜，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玩。”
“还有在三梦塘游泳的事情。” 邱小明接着回忆道，“你偏要逞能，非说自己比谁都游得快，结果腿抽筋上不来了。好亏我喊人把你拽上来，要不然你就危险了。”
肖云飞伸手拍了拍邱小明的肩膀，一想到此事，还心有余悸，“是啊，那次可把我吓得够呛。回家后，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我爸妈瞧出破绽，挨一顿揍。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真是啥都不懂，天不怕地不怕的，净干些傻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聊起了小学时严厉又和蔼的老师，聊起了班上那些扎着马尾辫、笑起来有酒窝的女同学，聊起了村里哪家添了新丁，哪家盖了新房。在这热烈的交谈中，时光仿佛悄然倒流，那些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就在我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的门 “哐当” 一声被打开了。邱小明透过窗户往外瞧了一眼，赶忙对我说：“他们回来了。你赶紧过去吧，记住，千万别跟雷小红唱反调，好好跟她求求情，兴许还有点希望。”
肖云飞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紧张与不安，缓缓站起身，抬脚走出了小屋。只见朱善明和雷小红正抱着一些生活用品，往屋里走去。朱善明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我，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热情地笑着打招呼：“云飞！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朱大哥，给你添麻烦了。听陈二叔说你在工地带班，还能做一个月左右。我也没手艺，能不能跟着你学做油工，哪怕先从小工做起，拿小工的工资也行。我保证，我肯吃苦，也肯学。” 肖云飞赶忙上前，急切地说道。
雷小红直起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满是审视与挑剔：“没听讲你会干油工？”
“小红姐，我没干过油工，现在确实不会，但是我保证学得快，干活也绝对不会偷懒，脏活累活我都愿意干。” 肖云飞忙不迭地保证道。
朱善明刚要张嘴说话，雷小红却抢先一步，冷冷地说道：“工地眼瞅着还有一个礼拜就交工了，现在招人进来，还得花时间教你，多麻烦啊。再说了，我们手头的活都紧得很，根本没时间带你干事情。”
肖云飞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可还是不死心地笑着说道：“小红姐，我姐夫今年没来北京，在家照顾大姐。干油工又没人带我，大姐你就行个方便，帮个忙，有情后感。。”
“谁家里没点难处啊？现在想找事情干的人多啦，都像你这样，我们能帮的过来吗？我们也不是老板，想要人就要人？工地不要人，你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走吧，去别人家问问。”雷小红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朱善明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转头对雷小红说道：“云飞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云飞他姐夫去年还带着咱俩在工地干活呢，做人不能忘本。就当是还人家一个人情。”
“人情？现在这世道，人情能值几个钱？” 雷小红尖酸刻薄地说道，“你就知道充好人，帮了他，咱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也不会干，多一个人就得再多出一份工钱，那个广东老板阿强你不是不晓得他味道，知道我们带生手干活，肯定会怪我们，我们图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朱善明有些生气了，提高了音量说道，“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当初要不是云飞他姐夫带着，我俩能把油工学会啦？我们能那么容易找到活干？现在人家有难处了，我们帮一下怎么啦？这不是应该的嘛！”
“我不管！反正这工地我说了算，我说不要人就是不要人！” 雷小红双手叉腰，态度强硬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肖云飞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心里满是失落与无奈。
朱善明满脸愧疚地看着肖云飞，无奈地说道：“云飞，对不住啊，我在家里也做不了主。你还是再去别处找找看吧，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机会。”
肖云飞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儿，朱大哥，谢谢你。打扰了，那我先走了。”
肖云飞缓缓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院子。身后，朱善明和雷小红的争吵声还在不断传来。夜晚的风依旧带着闷热的气息，吹在脸上，却让肖云飞感到丝丝寒意。他独自一人走在街头，路灯将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此刻，肖云飞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肖云飞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一份工作，只能在这茫茫夜色中，怀揣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继续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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